今天的百里杜鹃,几乎是下了一天的雨。说几乎,是因为这雨时断时续,时大时小。特别是在午后三点时阳光还把雨云忽然扯开个豁口,让天空一下子灿烂了几十分钟。当我们正在说天晴了的时候,毛毛雨又飞起来了。
这雨,耽搁了我早晨的走步,也让我整天呆在屋里不想出去活动。在湿漉漉的空气中,22度的气温有点过于凉爽的感觉。不是午后那阵阳光,真要让人忘记了这是刚入初伏的夏天。

闲在家中无事,听雨、看雨就成了不可避开,也无需避开的事。雨小的时候,玻璃窗把雨声挡得严严实实,我几乎感觉不到外面在下雨。雨大时,8楼屋顶上的积雨集中落下来,打在楼下人家安装的大雨棚上,一阵阵闷闷的嘭嘭声就传进耳朵里。 我知道这时下大雨了,就会站到窗口去看看。
天上的急雨细细密密地筛下来,楼顶的雨被风一吹,由一股股水变成一团团大雨点在雨棚上跑来跑去。噪音加上这乱无形状的大雨点,看不上两分钟我就没兴趣了。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听雨看雨的乐趣。

10多岁以前,我家住在宜宾市合江街的一个老式院子里。青瓦覆盖的院子有两个大天井,住了10来户人家。那时候下雨时,瓦背上的声音会告诉你:窸窸窣窣是细雨,滴滴哒哒是小雨,哗哗啦啦是大雨。我最喜欢小雨的声音,特别是傍晚以后天开始黑时,躺在床上,那滴滴哒哒的声音忽急忽慢,或轻或重,或疏或密,绵绵不断,就象是一首天然的小夜曲。我听着这天籁之音心情极其放松,一会儿就会在它的陪伴下进入梦乡。
当大雨来临时,瓦背换上了哗啦哗啦的腔调,天井檐角上的雨珠也开始流下来。先是疏朗的,一颗一颗往下坠,后来就连成了水的帘幕,顺着木檐的凹槽倾泻而下。当雨越下越大,天井四个檐角的水柱就会越来越粗,越靠越拢,一齐会聚到天井中央。巨大的水柱砸在中间的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又扑向四面八方,可以打湿靠近天井人户的门板下半截。在这天地一起的喧嚣中,我和小伙伴们常常会兴奋地围着天井,撩起一双裤脚,不时伸脚去接那屋檐水,然后哈哈大笑,乐此不疲。

当雨下得不大不小时,我有时也会坐在堂屋的饭桌前,看着雨帘丝丝坠下,听着雨声起起落落。那时候的脑袋里就像是空的,耳中只有雨声起伏,眼中只有雨珠跳荡,仿佛做梦一般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直到那雨渐渐停住,这场坠入大自然的白日梦才会醒来。
我喜欢老院子里下雨时的这些感受和乐趣,这些记忆也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现在这记忆虽美好却已不可重现,因为我家老院子在城市改造的拆迁潮中,早已消失不见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我家老院子还在,我会为了这听雨看雨的感觉而住回去吗?我的答案很快很明确一一不会!
原因很简单,老院子泥土地木板墙,没有独立的厨卫,没有良好的通风采光,没有自来水也没有天然气。老房子冬天冷风透壁,夏天闷热潮湿,生活环境和生活质量与新建的现代住宅差距太大。


我那时候喜欢这夏天的雨,就不喜欢雨后院子里的泥土路。雨水冲洗干净了青石板,却泡软了土路上硬硬的千脚泥,整个院子到处都是泥水,一脚踩上去滑溜溜的,不小心就会摔一跤。即使不摔跤,满地泥水带进房间里,到处都搞得脏兮兮的,要弄干净都很麻烦。
至于今天我还怀念这瓦背上的雨声,怀念雨帘下的白日梦,其实是怀念自己成长的环境和岁月,怀念那时过日子慢节奏的从容和那份听雨看雨时的纯粹——不必追赶什么,不必盘算什么,不必焦虑什么,只消跟着一颗颗雨珠的轨迹,从瓦背到屋檐,从屋檐到天井,我便拥有了整个下雨天的快乐。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