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草原有个约会｜信真

我和草原有个约会

文//信真

风是最早的信使，早在三月就捎来草原的口信。说那里的草正憋着劲儿往土里钻，说河冰在某个暖阳午后悄悄裂了缝，说去年见过的那只白狐，尾巴又蓬松了些。我把这句话折进日记本，夹在一片干枯的格桑花瓣间——那是前年草原留给我的信物，约定今年盛夏，要再赴一场绿与蓝的盛宴。

出发时行李箱里没装多少衣物，反倒塞了半盒薄荷糖，想着草原的风该是烈的，含一颗在嘴里，能让呼吸都带着清冽。火车摇摇晃晃穿过黄土高原，窗外的沟壑渐渐舒展，最后化作连绵起伏的绿浪，铺到天尽头时，连铁轨都像是被青草漫过的银丝带。

初见草原是在黎明。我站在蒙古包前，看第一缕光把云染成蜂蜜色，草尖上的露珠突然亮起来，成千上万颗，像是昨夜星星坠在了草叶间。远处的羊群还蒙着层薄雾，牧民的马头琴从风里飘过来，调子弯弯绕绕，像条看不见的河，把我往草原深处引。

我踩着没过脚踝的草往前走，每一步都陷进柔软的绿里。蒲公英被惊动了，撑起小伞往远处飞，恍惚间竟分不清是它们在动，还是草原本身在轻轻摇晃。蹲下来摸草叶，指尖沾了点涩涩的汁液，混着泥土的腥气，是最原始的草木香。有不知名的小黄花顺着风势倒向一边，像是在给我指路，引着我走到那条叫“九曲”的河边。

河水是透明的蓝，映着天上的云，云走，水也跟着走，倒像是天空在河里流淌。我脱了鞋伸进水里，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惊得一群小鱼慌慌张张躲进石缝。对岸有匹马低头饮水，鬃毛垂在水面，把自己的影子搅得晃晃悠悠。

傍晚的草原是另一种模样。夕阳把云烧成橘红色，草叶都镀上金边，连空气都变得暖暖的，带着烤羊肉的香气。牧民递来一碗奶茶，咸香混着奶味，喝下去，整个胸腔都熨帖了。篝火升起来时，火星子往天上跳，像是要回到星星的队伍里去。有人唱起歌，调子我听不懂，却觉得每个音符都裹着草的气息，风带着歌声跑远了，大概是要去告诉月亮，这里有个赴约的人。

临走前，我又去了那条河边。今年的格桑花开得正盛，紫的、粉的、白的，攒成一团团小绣球。摘一朵夹进日记本，和前年的那片放在一起。风又吹过来，这次带着格桑花的甜，像是在说：明年此时，还在这里等你。

我对着草原挥挥手，知道这不是离别。就像河水总要流向远方，却永远记得源头的模样，我带走的不仅是两瓣花，还有一整个夏天的风，一整片天空的蓝，和一个藏在草叶间的约定——明年，还要再来赴这场和草原的约会。

【作者简介】信真，1953年生。1973年入伍。历任北京军区党委秘书、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军区政治部秘书长，某甲种师政委，石家庄警备区政委。从部队退休后，放弃京城优越生活，回乡创业十年，组织退役军人、军烈属、困难户成立了天津龙鑫园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创办了有机生态果园，为乡村振兴做出了贡献。2024年，被评为北京军休榜样。爱好文学写作，有多部（篇）作品出版、发表，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