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外环,沿龙吴路向南百米,名为“无限阳光”的向日葵花海“涌”入眼帘。
65岁的退休职工刘芳激动地挽住老伴,享受“家门口”蝶变带来的惊喜。
30多年来,华泾地区这片百米宽的外环林带一直作为城市和郊区间的柔性缓冲带,履行着生态隔离防护的重要使命。
曾经的小树苗长成了密林,外环两侧的乡野长成了闹市。刘芳们望向身边“防护林”的眼神里多了期盼:希望多些休闲游憩空间。
愿望很快变为现实,包含老沪闵路至长华路段外环林带在内,约30万平方米空间整体规划建设徐汇西岸自然艺术公园一期,今年全面开放。
作为上海第1000座公园,徐汇西岸自然艺术公园见证上海迈入“千园之城”新阶段。
西岸自然艺术公园龙吴路上的入口,开满向日葵。 陈玺撼摄
温度
达成“千园之城”,但上海未放缓脚步,早在2021年,更长远宏大的目标就已设定:到2035年,上海公园力争达到2000座。
1868年,外滩公共花园(今黄浦公园)建成,使上海成为近代中国最早出现现代意义上的公共园林的城市。
从一座到千座,上海用了一个半世纪。而下一个“千座”,上海想只用十年。
如此“只争朝夕”,有人不理解,而这恰是一座国际化大都市的“温度”:渴望让每一位居民都能在“家门口”附近公平享受优质的生态福利。
相同的用意,落实为《上海市城市总体规划(2017—2035年)》的具体目标:到2035年,力争实现全市开发边界内3000平方米公园绿地500米服务半径全覆盖,人均公园绿地面积力争达到13平方米以上。
城市公园是工业时代的产物,为工业化大生产所导致的城市问题提供了一种有效的解决途径,尤其满足了普通城市居民暂时摆脱恶劣生活环境的迫切需求。至今,提升城市的生态环境一直是公园最重要的功能。
在这一维度上,公园就是上海的生态“基石”。公园越多,“绿色家底”越厚,城市韧性越足。
它们能够降温增湿、净化空气、减少噪音、蓄滞雨水。和平公园改造时,新增8700立方米临时滞蓄空间,吸收、过滤周边约36公顷区域超过管渠排水能力的雨水。
公园还是破碎化生境的“粘合剂”。上世纪初一度在上海消失的“土著”獐,在华夏公园、上海滨江森林公园、崇明明珠湖公园等地“回归”,繁衍生息。
在公园里亲近自然20分钟,就能显著提升幸福感、缓解压力,这种“20分钟公园理论”在社交媒体和都市人群中传播。
带上一杯咖啡到虹桥公园“放空”,被绿意拥抱的午休让在科创企业上班的姜华才思泉涌:“公园很神奇,它们抚慰人心,还能激发创意、谈成合作。”
一流的人才选择在一流的环境中工作和生活,“千园之城”创造土壤,让生产、生活、生态融合的种子生根发芽,正是上海吸引和留住全球高端人才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上海滨江森林公园,野放后的獐到处窜,奔赴自由美好的生活。 陈玺撼摄
徐汇西岸自然艺术公园一期的500米木栈道,之所以有那么多弯曲,一来是模仿蚯蚓等昆虫的形态,二来是避开一些原有的乔木大树,宁愿改道也不愿移树。 李茂君摄
盘活
上海世博会后,后滩地区被誉为第二个陆家嘴。经测算,用来建设世博文化公园的这片土地如果用于商业开发,纯土地收入就可超1000亿元。
把最好的资源留给人民,用优质的供给服务人民,在上海城市发展决策中,是始终如一的坚持。
这样的坚持不容易,除了克服“寸土寸金”的诱惑,还要面对土地资源紧张的现实瓶颈。公园绿地的数量和品质如何兼得?通过城市更新盘活存量资源是有效途径。
从轨交3号线漕溪路站出来,顺路逛逛花店,就到了后门,如今便捷的生活让金谷园小区居民陈燕十分感慨。
这座紧邻小区的口袋公园曾是一块环境脏乱的“灰色空间”,后门被一座服装市场堵死,居民虽然与地铁站直线距离不足百米,却只能绕道走十几分钟才能坐上地铁。
改造后,后门重见天日,居民穿过鸟语花香的“后花园”,一两分钟便到地铁站。这个暑假,公园里的花店还成了老人孩子的活动室,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在上海,越来越多的桥下“灰色空间”也以微公园的方式“重生”。
九潭路的高架下有个交通“浮岛”,通过两侧斑马线穿过马路连到路边。改造成公园后,“浮岛”靠近两侧机动车道处种植了耐阴景观植物,安装了休闲座椅、灯柱、草坪灯,美化了桥柱,吸引路人穿越公园到人行横道线,而不是图省事直接穿越机动车道。
盘活存量资源,上海还有一种智慧:开放单位附属绿地。
上个月,闵行区政府机关大院打开80多米围墙,更名“玉澜园”(玉兰的谐音)对外开放。这座近3000平方米的口袋公园主打玉兰特色,增种15株白玉兰、紫玉兰、二乔玉兰,静候明年春天绽放。
截至今年7月底,像“玉澜园”这样开放共享的单位附属绿地上海有162个,其中47个升级为口袋公园。
上海市绿化市容局副局长朱心军表示,上海聚焦中心城区公园布局盲点、均衡性等问题,将主要结合滨水绿化、街头绿地、单位绿化开放共享等多种方式,新建、改建一批公园。小体量、可及性更强的“精品”将是上海未来新增公园绿地的主要款式。
居民在漕溪路地铁站口袋公园的园艺中心里挑选仙客来。 徐汇区绿化市容局供图
市民沿小路往里走,云雾缭绕,这是玉澜园特为耐阴花境制作的雾森系统,间隔喷雾以降温。 李茂君摄
品质
“千园之城”的基础是数量,但关键是品质。
和过去相比,人们对公园的期待已不仅仅局限于清新空气和“绿树红花”,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种全新的城市多功能空间载体,根据本地居民需求和区域发展定位随机组成。
可以预见的是,公园越多,可及性就越强,也就更容易成为城市开放空间中使用频率最高的部分。因此要“五脏俱全”——除了应有的基本功能,还要因地制宜叠加商业、社区活动、小型体育和文化艺术等方面的功能。
和平公园的转型提供了一种“多功能”范例。2022年秋天,完成改建开放的和平公园割舍了市中心唯一有动物的公园区域,老街坊还没来得及遗憾,就惊喜地发现公园增加了12种全新功能。
新设的自然中心旁辟出了一座“漫野园”,在绿化养护上“无为而治”,让万物肆意生长,如今成了“露天课堂”,花草、鸟儿、昆虫、青蛙成了“老师”。
“我和孩子学会辨认广斧螳、中华刀螳、狭翅刀螳,还在乌蔹莓上找到了斜纹天蛾的卵。”对和平公园这位“老友”,居民梁碧筠十分感慨。虽然再也看不到圈养的动物,但她们了解到“荒野中的邂逅”才是认识自然的正确方式。
促进公园与城市的无界融合,上海自2022年起推动公园打开围墙,中山公园、复兴公园、鲁迅公园、静安雕塑公园、世纪公园等一批有影响力的城市公园陆续“敞开”。
这其实也是一种“公园+”——传统园林更多采用相对封闭的管养模式,围墙间数量极其有限的出入口和限定的开放时间,反而让公园成了城市步行网络的阻滞者。
打开公园围墙,被隔开的空间和人重新联结,园内外的公共服务资源得以更高效地交流共享。
20世纪80年代之前,乐山新村是一片棚户区,此后乐山新村建成,然而街区人口密度极高,公共空间很少。改造后的乐山绿地去除围墙,获得了更多街区的支持,乐山片区2000多家单位和商户抢着来摆摊。
“上午量个血压,和老街坊聊聊天,下午咨询理财、房产,隔三差五还有土特产、鲜花、手工艺品卖,简直忙不过来。”居民方贵华说起“家门口”这片绿地笑得合不拢嘴。
和平公园内,在自然中心老师的带领下,孩子们冒雨观察活跃的昆虫。 虹口区绿化市容局供图
冬季一个晴朗的下午,孩子们放学后在乐山绿地里玩耍,照看孩子的老人在一旁聊天,其乐融融。 陈玺撼摄
共建
去年9月20日,占地65公顷的南区开放,宣告历时7年建设的世博文化公园全面开放。
世博文化公园之于这座城市的意义,不只是一项“民生礼包”,它承载了上海希望强调公共空间之于城市更重要的意义,那就是用高品质空间激发人对于空间的塑造、参与和分享,让人民主动创造更加美好的城市与生活,这也是对世博精神的传承。
在这一点上,“双子山”就是市民充分参与上海“公园城市”建设的典范。
2017年,上海公开向社会征集世博文化公园设计建设意见,经过为期近2个月的意见征集,2.24万名上海市民各自描绘了他们对世博文化公园的初步设想。
其中,以上钢三厂退休职工为代表的一些市民提出,想在园内建山,在山顶饱览浦江两岸的秀丽风光以及世博场馆等上海世博会的宝贵遗存。
7年后,攻克了多项技术难点的“双子山”拔地而起,展现了上海“开门办公园”的决心。从以前的“钢渣山”到现在的“双子山”,上钢三厂退休职工吴正江感到十分自豪:“这里太符合上海人想要的山的样子了。”
将视线转到浦江另一侧的徐汇西岸自然艺术公园。
“我总被问起,这里的游戏景观装置为何是昆虫主题。”上海市政总院景观院项目主创设计师贺文雨揭开谜底:这都是华泾镇孩子们的主意,设计方多次去公园周边社区、学校征集居民意见,有热爱昆虫的孩子提出,能不能把游艺设施做成昆虫的样子。
这恰巧和公园的自然“家底”不谋而合。来自上海植物园生物多样性调查团队的报告显示,改造前,这里记录到55种传粉昆虫,种数明显多于上海其他面积相近的公园。
“蚕宝宝”乐园、“千足虫”躺椅、“竹节虫”秋千、“刺蛾茧”探险洞……它们在给孩子带来欢乐的同时,潜移默化地诉说有翅膀“土著”们的故事,更是上海激发全社会参与生态文明建设的生动注脚。
徐汇西岸自然艺术公园内的千足虫躺椅。 陈玺撼摄
徐汇西岸自然艺术公园去年部分区域试开放,很多周边居民不顾寒冷去尝鲜,在“刺蛾茧”探险洞内,大人小孩都能享受到快乐。 陈玺撼摄
原标题:《上海成为“千园之城”,将用十年再造1000座》
题图来源:李茂君摄
来源:作者:解放日报 陈玺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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