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天府融媒】

最近,“禁烟”很忙,鲁迅很忙,公共管理部门也很忙。
自“网友呼吁高铁站台禁烟”和“鲁迅紫色毛衣”陆续引关注后,最新一个热搜,竟是“鲁迅抽烟被投诉”。原来,绍兴鲁迅纪念馆附近,有堵绘着鲁迅手夹香烟图案的著名的“打卡墙”,被游客投诉了。投诉者孙女士自称是一名控烟志愿者,认为鲁迅抽烟墙画“有引导人室外聚集抽烟危害他人健康的风险”,进而投诉到了“浙里办”,建议将“鲁迅抽烟”换成“鲁迅右手握拳”的画面。
然而对此次禁烟投诉,很多网友并不买账。8月25日,绍兴市文旅局称,接到了全国各地网友电话,“都表示这是历史的客观现实,而且也是绍兴鲁迅故里旅游的一张名片,要求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投诉盲目做出决策。”25日晚间,绍兴鲁迅故里发文回应,景区始终坚持尊重鲁迅、尊重历史、尊重艺术,不轻易改变鲁迅故里在广大游客中的既有形象。
鲁迅的“烟”应该是保住了,不可裹挟民意逼迫别人的共识达成了,但这件事反映的“民意”问题,值得思考。

绍兴鲁迅故里 图据绍兴鲁迅纪念馆微信公众号
诚然,公共场所控烟已成为当下社会的一项文明共识。控制“二手烟”吸入有助于降低多种疾病的患病风险,公共场所控烟,对于降低火灾尤其是古建筑火灾的概率也有明显效果。
作为制度化保障,《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实施细则》以及《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为公共场所控烟提供了相对明确的定义和指向。比如全面禁烟的区域和可设吸烟点的区域的区分,并对室外吸烟点的设置加以规定。公民对公共场所控烟的诉求,应当以相关法律法规为依据,而不是根据个人理解与倾向盲目要求公共场所全面禁烟,要求历史人物鲁迅在自己的纪念馆墙面“禁烟”,更是对问题的盲目扩大化。
“公共场所禁烟”是民意,但上纲上线、以今日之标准要求故人就有点吹毛求疵了。否则,以今人规则要求过去之人,那鲁迅被“禁烟”后,诸如“会须一饮三百杯”一类的文章,连同朱自清父亲“横穿月台”、福尔摩斯的“烟斗”,是否都要因为不符合当下社会的某些要求,从文化经典中抹去?
“鲁迅抽烟”墙画被投诉,打的旗号是担心其误导青少年。
近年来,类似公共文化作品以“保护下一代”之名被投诉的,并不少见。从经典影视剧到美术作品,从文学名著到新兴游戏,均未逃过。比如,朱自清的《背影》因为其中父亲违反交通规则的情节,引发家长担心孩子效仿;《黑神话:悟空》被指画风暗黑,吓坏青少年;部分西方知名艺术作品被指造型不雅。
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人人监督、共同护航青少年健康成长、营造良好的社会文化环境,每个人都责无旁贷。
但营造清朗空间,不等于打造“无菌”环境。若因“鲁迅抽烟”就投诉、古典油画有裸露就打码,那青少年所接触的文化将是单一的、失真的、无力的。这种以保护青少年为名过度投诉的行为,表面上看,似乎要将一切有争议的内容都过滤,却会让青少年缺失辨别真善美的能力。毕竟,真正的保护,应是教会他们如何思考、辨别,而不是简单粗暴,一禁了之。如今,“吸烟有害健康”理念深入人心,我们要相信教育的力量,也应信任青少年的鉴别力。
过度投诉成“道德绑架”,或暴露教育和文化领域的单一价值观。一万个读者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若投诉者将自身对内容的理解作为唯一标准,删除一切不符合个人价值的内容,这是对公共文化的侵蚀。比起投诉,我们更提倡多花一些时间,多费一些心思,引导孩子走入历史背景,辨析是非,从而培养出文化素养与批判思维皆具的新一代青少年。
这个时代,“人人都有麦克风”,网络平台成为表达民意、反映社情的重要渠道,公共管理部门对网友的一些投诉也愈发重视。然而,近段时间,类似上纲上线的投诉举报实在过于集中。
在开放的铁路站台勒令别人禁烟,上热搜;绿皮火车车厢连接处有人举起手机对着部分乘客脸部拍摄勒令其灭烟,上热搜;家长拿着“显微镜”举报课本,乘客举报邻座太胖,举报空姐制服;海报更是“众矢之的”,无锡地铁一张东林书院公益海报,男子拿着水瓶站在大树下,被解读联想成是在“小便”;某网站一场公益直播海报,照片“微笑”被解读成“消费灾难”……
声高未必在理。种种案例显示,很多投诉,实是过度引申解读,看似维护正义,实则绑架舆论、浪费公共资源。个别人把极其个性化的主张当民意,相关管理部门每日要耗费大量精力处理投诉,全社会的注意力也被迫在这些没有定论的事情上打转。当“道德”大旗被随意拉出来,种种缺少法治精神的讨论,只会变成一场场情绪化的无效对话。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鲁迅对思想劣根性的批判,至今竟仍能适用。看不到鲁迅的思想,分不清历史、艺术与教育的关系,分不清公与私、道德与法的边界,这样联想性投诉,不能代表民意,公众自然不愿被绑架。乐见绍兴鲁迅故里表态“不轻易改变鲁迅故里在广大游客中的既有形象”,未来,也希望管理部门该硬气时就要硬气,对无理要求坚决说不。
本期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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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刘志杰 成博 边钰
编辑/梁庆 责编/谢梦 马艳琳 审核/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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