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长河泛起的粼粼波光里,总有些梦想如北斗悬空,在心灵的穹顶灼灼其华。对我而言,新疆便是那颗最亮却遥不可及的星辰。在过去的三十九个春秋里,它始终在我记忆的夜幕中明灭闪烁。
三十九年前,一位来自新疆喀什的姑娘,如一阵裹挟着西域风情的旋风,撞入我的生活。她祖籍四川,随转业的父母来到资中。
相识后,她总喜欢给我讲起关于新疆的往事:在喀什古城的巷弄中,手工艺人敲打铜器的叮当声穿越数百年光阴;在吐鲁番的葡萄架下,维吾尔族老人弹奏的都塔尔琴声悠扬飘散;在天山脚下的牧场上,哈萨克族牧民骑着骏马,赶着羊群在草原上缓缓迁徙……
这些故事如同一把金钥匙,打开了我对新疆的想象之门。它让我才知晓,这片课本上“幅员辽阔”的土地,原是有温度、有味道、有烟火气的地方,有着广袤天地、多样民族与厚重的历史,充满了神秘与魅力。
后来,这姑娘成了我的妻。第一次去他家,丈母娘端出的抓饭至今仍在我舌尖记忆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金黄的米粒裹着羊脂的油香,胡萝卜与洋葱化作琥珀色的甜,每一口都是西域风土的馈赠。
见我吃得狼吞虎咽,丈母娘笑着说:“在新疆做的抓饭更地道!那里的羊是吃草原嫩草长大的,肉香得很!你今后去新疆,一定要尝尝那真正的滋味。”这顿抓饭,成了我对新疆美食最鲜活的初始印象,也在我心底种下了一颗向往的种子。
再后来,我迷上了摄影,别人的作品成了我了解新疆的第二双眼睛。翻开画册时,喀纳斯的翡翠湖总让我屏息,那群山环抱中,湖水随季节幻化出孔雀蓝、祖母绿、琥珀金;那拉提草原像上帝打翻的调色盘,野花漫过牛羊的蹄印,将春色泼洒至天际;帕米尔高原的雪山披着月光,脚下紫花如星子坠落,牧民的毡房似白珍珠滚落绿毯;塔克拉玛干的沙丘在阳光下流淌成金色诗行……这些画面如咒语般萦绕,催促我快去哪里,拿起自己的相机,去定格大地的每一次呼吸。
在过去的三十九载光阴里,新疆如一位隔着面纱的佳人,常在梦境中向我招手。可生活的琐碎与工作的羁绊,总让我赴疆的计划一次次被按下暂停键。那些年,我像守着火种的旅人,在朋友圈的九宫格里,一遍遍摩挲着别人镜头下的新疆,酸涩中带着甜蜜的期待,如一首悠扬却带淡淡惆怅的边塞诗,每个字符都仿佛写着远方的名字,每一段停顿,都藏着还未动身的叹息。
退休后,每次刷到朋友圈里的新疆照片,我总会点赞,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涩:我何时才能踏上那片土地?前些天,老友先敏兄发来一起乘熊猫专列去新疆的邀请,让我非常惊喜。坐专列去新疆,这不仅仅是一次旅行,也是一次圆梦之旅,是我对三十九年牵挂的一次回应。那天,当我在预订单上按下“确认”键时,我忽然觉得那颗埋藏了三十九年的种子,终于要破土而出。
这些天,我像即将出笼的飞鸟、要去赴约的恋人,满心欢喜又藏着几分紧张。天天我对照着行程表,在网页间捕捉每个景点的秋色:九月的喀纳斯,白桦林将湖水染成琥珀,阳光碎成千万片金箔;禾木村的清晨,炊烟与雪山缠绵,木屋像积木般散落在童话里;吐鲁番的葡萄沟里,紫玛瑙般的果实垂落藤架,甜香能醉倒整片戈壁;火焰山的赤壁在烈日下蒸腾,恍惚间似见唐僧师徒踏着热浪西行……
明天,我就要登上那列印着熊猫的绿皮专列,去赴一场迟到半生的约定。上午,我就反复清点行囊:相机、电池、存储卡、笔记本电脑……生怕遗漏了什么。活了六十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期待的一场旅行。
现在,我怀揣着满心悸动与期待,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候着这场跨越时空的梦幻之旅。三十九年了,我终于要去见真实的新疆:尝一口地道抓饭,摸一摸艾德莱斯绸的柔软,拍一张喀纳斯的秋景,把盘桓在心中半生的梦,变成脚下的路、眼里的景、手中的照片,与键盘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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