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澄湖畔唱响《沙家浜》
“芦荡火种”传承红色记忆
□ 张永祎
沙家浜镇由原唐市镇与横泾镇合并而成,现形成“一镇两区”格局,辖唐市社区及芦荡社区。原唐市镇区域主要划归唐市社区,原横泾镇区域则大致涵盖现今的芦荡社区与沙家浜风景区核心地带。
明正统年间(1436年~1449年),由于境域内水网密布、河道纵横,为便利出行与生活,人们逐渐聚居于尤泾河与语濂溪狭窄处,搭桥建屋,渐成集市。因南北向的尤泾河穿镇而过,得名“尤泾”;又因东西向的语濂溪河贯穿市镇一半,故亦称“语溪”。明代后期,唐氏族人中一位唐将军认为集市形成全赖其族人之力,于是将“尤泾”“语溪”之名改为“唐市”,镇名由此而来。
同样,横泾镇因横泾河穿镇而过得名。1949年设立横泾乡;1958年改为横泾公社;1981年,受沪剧《芦荡火种》的广泛影响,故事发生地横泾公社更名为芦荡公社;1983年,芦荡公社改为芦荡乡。此地原有一村落名为沙家浜,即“沙姓家族聚居的小河浜”,本是源于自然地貌与人类聚落的寻常地名。自京剧《沙家浜》风靡全国后,其知名度与红色文化相得益彰。1992年,江苏省人民政府正式批准常熟市芦荡乡更名为“沙家浜镇”。
从革命历史的渊源看,唐市当属“江南抗日义勇军”的光辉摇篮;从革命故事的原型看,横泾与“沙家浜”更是血脉相连。“唐市是根,铭记的是历史;横泾是名,传承的是精神。”如今,“唐市”与“横泾”都已融入“沙家浜镇”的版图,凝聚起两地历史与文化的精髓,共同守护传承着这份珍贵的红色记忆与文化遗产。
一段英雄抗战历史的发生地
在阳澄湖的浩渺烟波与沙家浜的苍茫芦荡之间,一段英雄的抗战传奇曾被秋风吹拂、被细雨浸染,最终淬炼成永不褪色的红色记忆。这是一条从“江抗”走向“新江抗”的赤诚之路,是烽火硝烟里共产党人与江南百姓用碧血丹心共同铸就的英雄史诗。
1939年5月13日,遵照陈毅司令员指示,新四军六团以“江南抗日义勇军”(简称“江抗”)之名挥师东进,直抵苏南常熟地区。自此,唐市、横泾跃升为苏常太抗日游击区的核心地带。在叶飞团长的带领下,这支铁军如淬火利剑直插日伪统治腹地,在阳澄湖畔燃起冲天抗日烽火。部队夜袭浒墅关、火烧虹桥机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捷报频传,声威撼动江南。“江抗”战旗在硝烟中猎猎飞扬,令日伪军闻风溃逃,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同年8月,“江抗”主力转驻阳澄湖畔休整,与群众结下血肉深情。部队途经村镇时,百姓箪食壶浆相迎,老大娘、老大爷紧握战士双手殷殷问候。见部队在水网地带行军艰难,乡亲们主动献出舟船助战士摆渡。
“江抗”以自身的模范行动与崇高品格赢得了人民群众的高度信赖,与国民党部队及主匪部队形成鲜明对照。国民党顽固派对此深感恐惧,频频与“江抗”之间制造摩擦,挑起流血事件。为顾全大局,“江抗”毅然避免冲突,同时执行中央关于向苏北发展的战略任务,1939年秋,“江抗”主力部队西撤扬中,仅留下36位伤病员隐蔽于阳澄湖的芦荡深处。
在芦苇荡里,环境非常恶劣,生活非常艰苦,伤病员们以天当房、以船当床,披星戴月,栉风沐雨。没有粮食,便挖芦苇根、煮野菜充饥;没有现成的医疗设备,他们就因陋就简,以土代洋:采撷止血草、压血草、落得打等草药代替西药,用芦苇秆做夹板,以盐水消毒伤口。他们始终秉持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坚定信念,勇往直前,不仅凭借天然芦苇荡与敌人巧妙周旋,更与重重困难展开坚决斗争,如同深藏其中的火种,任凭狂风骤雨,也始终顽强燃烧。
阳澄湖粼粼波光与密密芦苇荡环绕的广袤土地,不仅是36位新四军伤病员浴血坚守的“养伤之所”,更是军民同心谱写英雄史诗的“精神原乡”。面对敌人频繁扫荡,乡亲们将守护伤病员视为头等大事,主动将自家捕鱼小船化作转移伤员的生命之舟。最危急时,一夜需辗转迁移两三次。每次行动都万分小心,夜间不能点灯照明,更不能发出丝毫声响。当伤病员藏身芦苇荡,他们甘冒杀头之险送去食物药品,甚至有人为掩护伤员献出了生命。人民群众以血肉之躯与非凡智慧,铸就了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谱写了一曲曲感天动地、鱼水情深的生命壮歌。
1939年11月,遵照陈毅司令员指示,为重建抗日武装、坚持苏常太地区斗争,“江抗”政治部主任刘飞与“江抗”第五路参谋长夏光以36名伤病员为骨干,联合地方抗日力量,于东唐市重建江南抗日义勇军东路司令部。刘飞因重病赴沪治疗,推荐由病愈的夏光任司令,杨浩庐任副司令兼政治处主任,黄烽任政治处副主任。他们坚守苏常太地区,以芦苇荡为天然营垒,凭轻舟作水上战马,在日伪势力的夹缝中顽强发展。36位伤病员,犹如36颗宝贵的革命火种,这支队伍从数十人迅速壮大至三个团的建制。他们如钢钉般深楔江南敌后,重燃抗日斗争的燎原之火。
“新江抗”成立的次日,便在横泾北桥村附近首战告捷,伏击了自常熟城下乡抢粮的日军汽艇。遭袭的敌人抛下数具尸体狼狈溃逃。这场胜利极大鼓舞了人民群众,抗日热情空前高涨。“新江抗”继承“江抗”优良传统,战士们一进村,马上主动帮乡亲们修补房屋、扫地担水、操持杂务活,还教群众认字,嘘寒问暖间情同手足。男女老少纷纷递来糕点、粽子和茶水,提来青菜、萝卜与猪肉,妇女们捧着新做的军鞋,争相为战士们缝补衣衫。战士们奔赴战场时,乡亲们亦奋不顾身顶着枪林弹雨协同作战,运送补给、抢抬伤员、传递弹药,“新江抗”因此连战连捷。1939年10月至1940年10月间,“新江抗”历经大小47战,击毙日军147人、伪军357人,击伤日军112人、伪军433人,缴获各类枪支300余支、弹药1.6万发。
从“江抗”到“新江抗”,不仅是番号的接续,更是精神的涅槃重生。它生动诠释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如何在烈火中淬炼、在人民沃土中深深扎根。1990年5月5日,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76岁的叶飞重访沙家浜,谈及军民鱼水深情时动情道,这水乡有三好——首推民心所向,若没有这样的百姓,部队便无立锥之地,遑论建立抗日根据地;次为河网密布的地利,星罗棋布的水域构成天然游击战场;三有莽莽苍苍的芦苇屏障,万顷芦苇荡庇护万千战士,周旋歼敌更胜北方的青纱帐。这些在“沙家浜革命历史纪念馆”中都得到清晰展现,馆内通过大量珍贵的历史照片、文物、雕塑和声光电技术,全方位再现了当年“江抗”和“新江抗”指战员的英勇事迹,以及沙家浜人民利用芦苇荡掩护伤员、与敌人斗智斗勇的历史。置身其中,凝视着印报所、修枪所、新四军后方医院、弹壁洞、歼敌弄、擒敌处、庆功场等场景,仿佛听见历史在耳畔诉说那些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早已镌刻在江南的水光山色中,成为中华民族不朽的精神图腾。
一部经典现代京剧的诞生地
苏童在散文《晚霞映照在阳澄湖上》中写道:“我们这一代人,在样板戏华丽而野蛮的背景音乐中长大,样板戏的内容我们如此熟悉,但对其精神终究是有些迷惘的。只有《沙家浜》是例外。”叶兆言在《沙家浜的记忆》一文中也提及:“八个样板戏中,最有人缘最有群众基础的,算来算去还是《沙家浜》。”在我们那个年代,对京剧《沙家浜》可谓耳熟能详,对剧中情节、唱段甚至台词都能如数家珍,几乎人人皆可随口哼唱几句。因此,《沙家浜》的故事早已超越了戏剧本身,它已深深镌刻在几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与文化基因之中,成为一道鲜明的时代烙印。
1939年深秋,新四军某部指导员郭建光率领18名伤病员,隐蔽于沙家浜镇疗伤休整。以春来茶馆老板娘身份为掩护的地下党员阿庆嫂,在日寇与伪“忠义救国军”司令胡传魁、参谋长刁德一周旋之际,凭借过人胆识展开惊心动魄的智斗,成功守护了伤病员的生命安全。最终,新四军战士痊愈归队,配合主力部队挥师东进,以雷霆之势彻底歼灭了盘踞在沙家浜的日伪武装。
既然这个故事源于沙家浜,我们到此自然希望厘清京剧《沙家浜》诞生的前因后果。当地人介绍道,当年在淮海战役前线,作为36位伤病员之一、时任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司令员的刘飞,指着风尘仆仆刚从战场撤下来的部队,对前来采访的新华社华东一支社记者崔左夫讲述:这支队伍正是由当年坚守在常熟阳澄湖畔芦苇荡中战斗的“新江抗”部队伤病员发展而来,他们的传奇经历值得新闻工作者深入挖掘。刘飞还特意嘱咐崔左夫,要好好书写这支英雄部队的成长历程。崔左夫谨记刘飞的嘱托,于1957年盛夏奔赴常熟阳澄湖地区,展开为期两个月的深入采访,最终完成纪实文学作品《血染着的姓名》。同年,刘飞也根据亲身经历撰写了《火种》,并将其中相关章节以《阳澄湖畔》为题,相继发表在《萌芽》《雨花》等杂志上,引发了强烈的社会反响。
1958年,上海市人民沪剧团编剧文牧与党支部书记、团长陈荣兰,计划创作一部展现江南新四军英勇奋斗的现代沪剧。在研读崔左夫的纪实文学《血染着的姓名》及刘飞的回忆录《火种》后,他们深受启发,认为完全可依据这两部作品的素材创作抗日传奇剧。为此,他们深入部队收集素材,参观军史展览馆,进行深度采访。最终,由上海市人民沪剧团集体创作、文牧执笔的现代沪剧《碧水红旗》问世。受刘飞回忆录启发,1960年剧名改为《芦荡火种》,同时因舞台条件限制,将36个伤病员精简为18个。为了演好该剧,全体演职人员深入故事发生地常熟横泾体验生活,采访新四军老战士与地下党老同志,聆听芦荡斗争故事,踏访抗战遗址与革命文物。他们还赴浙江某部与战士同吃同住、并肩操练。
遵照文化部安排,1964年1月22日《芦荡火种》赴京演出,刘少奇、李先念、薄一波等国家领导人亲临观剧。根据领导意见与观众反响,剧本历经三次重大修改,日臻成熟。1964年3月5日,新版沪剧《芦荡火种》在上海公演,连演370场,盛况持续7个月不减,观众达56万人次。该剧无论持续演出时长还是上座率,均创下新中国成立15年来上海戏曲舞台新纪录,成为上海市人民沪剧团建团十余年间脱颖而出的精品剧目。
汪曾祺作为京剧《沙家浜》的主要执笔人之一,对剧本文学性的提升功不可没。他字斟句酌,兢兢业业,如同一位匠心独运的艺术大师,在原有故事骨架上,精心为其赋予文学的血肉与灵魂。首先,在以地下工作为主线的基础上,浓墨重彩地突出武装斗争。他增设了郭建光的诸多戏份和精彩唱段,令其与阿庆嫂并立为双主角;同时,着力强化了最后一场“奔袭”“突破”等武打场面,使“武装斗争”这条主线变得更为鲜明有力。其次,在人物塑造上,进一步强化典型化与对立化。胡传魁的“蠢”与刁德一的“奸”,构成一组绝妙的反派组合,更反衬出以阿庆嫂为代表的地下党人员的沉着坚定、机智勇敢。再次,充分吸收京剧折子戏的精华,将每场戏的戏剧张力推向极致。例如剧中“智斗”“授计”“斥敌”等经典片段,既作为全剧有机的核心组成部分,又能够独立成篇,熠熠生辉。
其中最为经典的当属“智斗”这场戏。汪曾祺巧妙地运用三人轮唱与对唱的形式,将人物幽微的心理活动通过个性化唱词层层外化,使矛盾递进式升级,形成波涌浪叠的戏剧张力,将全剧冲突推至巅峰。刁德一唱词“这个女人那不寻常”文白相间,字里行间渗透着阴险、猜疑与试探,精准切合其身份特质。阿庆嫂唱词“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堪称神来之笔,以精炼传神的排比句式,借茶馆日常景象为喻,既巧妙回应刁德一盘诘,申明江湖身份,更彰显其从容机敏的个性。汪曾祺坦言此句脱化于苏轼《汲江煎茶》:“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胡传魁唱词“刁德一搞的什么鬼花样”,则活画出这个草包司令的糊涂直率与毫无城府,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巧妙调剂节奏,令场面张弛有度。三人通过唱腔、眼神与台词交织成精妙的“心理暗战”,你来我往,斗智斗勇,成就了中国现代戏剧的典范华章。这折脍炙人口的传世之作历久弥新,至今仍在舞台焕发不朽光彩。
关于京剧《沙家浜》,当地人向我们分享了许多鲜为人知的轶事。他们提到,郭建光的艺术形象常被认为源自刘飞与夏光两位人物,但二人均曾公开否认这一关联。刘飞生前郑重声明:“郭建光是36位伤病员集体精神的凝聚……我个人绝非郭建光。”当央视记者脱口称夏光为“郭建光”时,他立即纠正:“此言差矣。‘郭’取自太仓县委书记郭曦晨,‘建’源于常熟县委书记李建模,我只借用了‘光’字而已。”
至于阿庆嫂的原型,主要融合了范惠琴与陈二妹的事迹。范惠琴的自家住所和陈二妹的涵芬阁茶馆,都是当年地下党与新四军的重要交通枢纽,二人为掩护新四军伤病员作出了卓有成效的贡献。此外,朱凡、陆二嫂、陆钰、卢爱金、干桂宝、徐巧珍等女性身上,同样闪耀着阿庆嫂的机智身影和精神光芒。
剧中反派胡传魁的原型胡肇汉,1940年6月出任国民党保安团团长,后公然打出“忠义救国军”旗号,频频与新四军制造摩擦,残杀抗日军民。舞台上的胡传魁被塑造成昏聩草包,真实的胡肇汉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而刁德一的原型,则是长期追随胡肇汉的阳澄湖匪首王群生……
关于人物原型问题,可归结为“说有也没有,说没有也有”。这些角色都是高度典型化的艺术形象,虽无法与现实一一对应,但创作中或曾取材于某些真实历史人物与群体,或受特定人物故事启发。其本质并非依托单一原型,而是基于对特定历史背景下各类人物的深刻洞察所进行的艺术概括:既有沙家浜36位新四军伤员凝聚的独特形象,也有阿庆嫂这般人民群众的精神特质,更折射出胡传魁、刁德一等依附国民党顽固势力的丑恶嘴脸。编剧正是通过对这几类群体的精准刻画,最终锻造出历久弥新的艺术经典。
一种崇高革命精神的传承地
时值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作为全国闻名的红色圣地,沙家浜镇周密部署了一系列富有教育意义的纪念活动,通过多种形式大力弘扬“沙家浜精神”,着力营造“铭记历史、缅怀先烈、珍爱和平、开创未来”的浓厚氛围。
因此,我们的沙家浜之行,不仅是一次身临其境的旅游体验,更是一场涤荡心灵的精神洗礼。当地人告诉我们,“沙家浜精神”就是源自抗日战争时期军民同心抗敌的壮烈史诗。其核心内涵可凝练为:一是军民团结、鱼水情深。当年沙家浜百姓冒死掩护救治并养育新四军伤病员,新四军则为保卫人民誓死浴血奋战,这种“军爱民、民拥军”的深情厚谊,铸就了革命胜利的基石。二是机智勇敢、临危不惧。以阿庆嫂为代表的地下工作者,在敌强我弱、危机四伏的险境中,凭借非凡的智慧与过人胆略同敌人周旋,屡建奇功。三是坚定信念、忠诚不渝。无论是缺医少药、身陷重围之际仍保持革命乐观主义的新四军伤病员,还是对党赤胆忠心的地下工作者,都充分彰显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广大军民坚不可摧的坚定信念。四是艰苦奋斗、百折不挠。在烟波浩渺的芦苇荡中,面对严酷自然环境和敌人重重封锁,新四军伤病员以惊人毅力克服重重困难,最终顽强归队,展现出生命的韧性与不屈的斗志。可以说,“沙家浜精神”是中华民族伟大抗战精神的缩影,生动诠释了中国共产党如何依靠群众路线发动人民力量、赢得胜利的革命道路历程。
作为“沙家浜精神”发源地,传承工作已深度融入城镇肌理;这种精神不仅是博物馆的“陈列品”,更是流淌在沙家浜人血脉中的“基因密码”。当日正值一位镇领导陪同来宾参观,他详尽阐释了如何将“沙家浜精神”转化为发展动能的传承路径:一是打造教育基地。依托气势恢宏的纪念设施再现历史场景,构建沉浸式传承载体。二是深耕文艺创作。既守护《沙家浜》经典唱段这一文化瑰宝,又鼓励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及影视创作,诠释精神在新时代的蓬勃生机。三是践行精神内核。建立基层干部定期走访机制疏解民忧,广泛动员群众参与志愿服务,厚植邻里互助的社区风尚。四是注重深入人心。通过多媒体传播营造“人人知沙家浜历史,人人传沙家浜精神”的浓厚氛围。
徜徉于古镇巷陌,所见皆所言,所感即有所悟。丰富多彩的体验项目,确能让人由外而内深刻体悟“沙家浜精神”。例如“新四军体验营”,游客可身着军装,扛起钢枪,在芦苇荡中穿行“打游击”,亲历当年烽火岁月;又如“拥军体验活动”,游客化身当地民众,学习编竹篮、织土布、制桂花藕,沉浸式感受军民鱼水深情;再如“京剧体验课”,游客可随专业演员学唱《沙家浜》经典选段,细品唱腔身段,体味一招一式间蕴藏的精神内核。可以说,这片土地孕育的崇高而伟大的革命精神,早已穿越时空的阻隔,持续焕发生机,感召着一代又一代人朝着更美好的未来砥砺前行。
同样,古镇里星罗棋布的三座“春来茶馆”也令我们好奇不已,当地人解释这正是“沙家浜精神”活态传承的一个不断迭代的文化符号。第一代“春来茶馆”矗立于陆上芦苇迷宫出口,为1990年开发初期所建的仿水乡建筑,雕花木格窗畔高悬着迎风招展的“春来茶”店旗。第二代“春来茶馆”落成于1996年,在景区里临水而筑,照壁西侧悬有“新江抗”司令夏光题写的匾额,内部生活道具陈设一应俱全。第三代“春来茶馆”则于1999年在红石民俗文化村拔地而起,“春来茶馆”四字同样出自夏光手笔。茶室内厅方砖铺地,陈设着八仙桌、长条凳、红泥七星灶以及胡传魁司令当年藏身的大水缸。大门口还矗立着现代京剧《沙家浜》“智斗”场景雕塑,生动定格了阿庆嫂智斗顽敌的经典画面。由此可见,它们不仅共同守护着历史记忆,更持续激活着精神血脉。
一个著名旅游景点的所在地
沙家浜风景区是沙家浜镇的核心IP。目前,这里已精心打造革命传统教育区、水生植物观赏区、红石民俗文化村、横泾老街影视基地、芦苇迷宫、沙家浜湿地公园、美食购物区等多功能区域,并诗意命名“东进春晓”“红石环翠”“芦荡烟雨”“隐湖秋雪”“田园短笛”“渔舟唱晚”“汲古钩月”“东来米市”八大特色景观。
我们一跨进景区大门,迎面就有一座巨大的照壁,上面镌刻着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叶飞的题词:“沙家浜的意义在于在沪宁铁路武进以东直到上海地区(即江南东路)能否建立抗日根据地,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发展壮大人民抗日武装力量,一九三九年五月,新四军六团以江抗名义东进,建立了以阳澄湖为中心的苏常太根据地以及澄锡虞、嘉定、青浦根据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不禁驻足凝望,这段历史的叩问与回答,也成为整个景区的破题起点。
我们继续前行,一座全长39米的东进桥映入眼帘,此桥为纪念新四军六团1939年东进抗日而建。桥身两侧护栏上,镌刻着新四军东进的鲜活场景:战士们或背着枪行进在田埂间,或与农民一起俯身共插秧苗,或为孩子们悉心授课,一幅军民鱼水情深的画卷跃然眼前。
越过东进桥,瞻仰广场豁然铺展眼前,花岗岩地面平整如砥,光可鉴人。沙家浜亭内镌刻着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叶飞的亲笔题词;芦苇荡扩建碑文由中共常熟市委和市政府撰写;广场两侧矗立着18块形态嶙峋的天然巨石,象征36位新四军伤病员的铮铮铁骨;军民协力救助的立体群雕生动诠释着“军民鱼水情”:一位农民模样的老人正搀扶着受伤的新四军战士,一旁的妇女手捧粥碗细心舀起,孩童则高高擎着一束野花,雕像肌理细腻,人物神韵纤毫毕现,仿佛将那份战火中的温暖永远定格。
离开瞻仰广场,我们直奔横泾老街影视基地。这里小桥流水,人家枕河,遍布庄园、老城墙、老河道、更楼、碑亭、民居、戏台、城墙、廊棚等建筑,生动再现了江南水乡古色古香的风貌。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旁店铺的招牌“福兴里”“德顺昌”“同福客栈”“涵芬阁茶馆”等跃入眼帘。卖黄酒的悬着“黄酒”幌子,卖糖画的幌子随风轻摇,卖小吃的则挂着“桂花藕”“酒酿圆子”的牌子,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当地人告诉我们,横泾老街影视基地是电视连续剧《沙家浜》的重要拍摄地,这部剧我们没有看过,回来后补看,果然发现许多场景正是在此拍摄,其言不虚。
我们踏上轻舟,船娘摇橹,小船悠悠滑入芦苇荡深处。但见漫天芦花,如雪似絮,在秋阳下晕染碎金。芦苇高逾人顶,密密层层,水道迂回曲折,宛若浑然天成的屏障。小船在仅容一舟的水道中蜿蜒前行,芦花拂过面颊,柔软如絮。偶尔惊起群群野鸭,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倏忽隐入苇丛。淡淡的芦苇清香弥漫,令人遥想当年新四军伤病员在此以野菜果腹、湖水止渴,却依然坚守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岁月。闭目凝神,历史的余韵仿佛在耳畔回响——在那烽火连天的年代,这片芦苇荡正是护卫革命火种的天然堡垒。每一株芦苇都见证过,柔韧身躯如何抵御历史的惊涛;每一泓湖水都曾倒映,为民族存亡而战的青春脸庞。这一程,我们恍若从泛黄戏文里摇出,又在现实的波光中靠岸,收获很大,感触良多。
如今芦苇苍茫如海,风中回响的不再是枪声,而是穿越时空的和平歌谣;湖水轻漾的波纹里,依然沉淀着永不褪色的赤诚记忆。最柔的水,亦是最刚的魂,既照亮来路,亦温暖归途。那些水墨般氤氲心田的沙家浜故事,不独是小桥流水的婉约,更是傲立着铁骨铮铮的脊梁。我们深受感动,刻骨铭心。待到来年芦花飞雪时,这些动人的记忆依然会于梦境簌簌低语,在风中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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