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吉马的阿勒泰（边城见闻）

“一山两河邻三国”，是新疆阿勒泰地区独特的地理特征。

“一山”即阿尔泰山，矿藏丰富，“阿尔泰”意思就是“金子”，古有“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说法。“两河”分别为我国唯一注入北冰洋的额尔齐斯河、准噶尔盆地重要内陆河乌伦古河。“三国”即俄罗斯、哈萨克斯坦、蒙古国。阿勒泰地区边境线长1197公里，是新疆边境线最长的地区。吉木乃口岸“一关通四国”，是丝绸之路北通道重要门户和国际贸易通道。

2024年，根据散文集《我的阿勒泰》改编的电视剧，不仅让阿勒泰在国内大火，也在中亚走红。慕名而至的中外游客纷至沓来，感受超乎想象。被誉为“人间净土”的喀纳斯湖，几大奇观颇具神秘色彩。有着“深情”牧羊人的可可托海，沿河对峙连绵排列的花岗岩山峰似瀑布化石，壮美令人难以忘怀。还有以“人类滑雪起源地”享誉世界的万年岩画，让人惊叹于古人滑雪风采……

实际上，阿勒泰独特的自然风光与浓郁的人文风情，早已吸引着许多境外来客。记者采访到一位扎根阿勒泰的“老外”吉马，感受阿勒泰的古今传奇，还有中外文化交融、人文相亲的故事。

一个“四国交界”百年口岸，让吉马在阿勒泰扎根

夜幕降临，位于阿勒泰地区的北屯市一家名为“莎士雷可”的烤肉店里，烤炉上滋滋作响，大块的羊肉烤得焦香四溢。

“来，尝尝我们的大肉串！”一位高鼻深目的男人，用略带口音的中文热情招呼客人。他叫佩尔采夫·季莫费·尼古拉耶维奇，来自哈萨克斯坦，大家更习惯叫他的小名——吉马。这家烤肉店，由吉马和他的中国妻子关新兰共同经营。

他们的故事，要从吉木乃口岸说起。吉木乃口岸是中国与哈萨克斯坦的边境口岸，又处在中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国四国的交界区，是我国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国三国进行国际贸易最便捷的通道之一，有100多年的通商历史。30多年前，吉木乃口岸重新开放，中外运输繁忙，关新兰看到了商机，于2005年在附近开了一家小餐馆。“那时候来吃饭的，大多是跑运输的外国人。”关新兰说，为了更好地与顾客交流，她开始学习俄语。

吉马常年驾驶卡车往返于中哈两国，是关新兰最初的“俄语老师”之一。吉马是个热心肠，不仅耐心教关新兰俄语，还帮她从哈萨克斯坦捎来特色食材。一来二去，真挚的情感萌发。2009年，两人喜结连理。吉马决定留下来，和妻子一起经营餐厅。

近年来，吉木乃口岸的通关效率越来越高，中哈两国互免签证协定正式落地生效，两国人员往来更加便利。吉木乃海关统计数据显示，今年1月至7月，通过该口岸出入境的旅客达4.4万人次，不少是进行冰雪旅游、文化研学、跨境就医的外国人。

口岸的繁荣，是吉马一家幸福生活的起点。阿勒泰文旅火爆出圈，更让他们看到了新机遇。今年4月，夫妻俩决定将餐厅迁至交通更为便利的北屯市，并把店名改为俄语“烤肉”的音译——“莎士雷可”，主打更具特色的“俄罗斯大串”。

从卡车司机到餐厅经营者，吉马早已把阿勒泰当作第二故乡。“阿勒泰风景秀丽，对外交流便利，吸引着来自周边国家乃至世界各地的人们。”吉马说。

一处古人滑雪狩猎遗迹，把中外雪文化连在一起

“我的家乡和阿勒泰山水相连。”吉马经常说。他来自哈萨克斯坦阿拜州塞梅伊市——一座哈俄边境上的城市，位于阿尔泰山脚下、额尔齐斯河畔。

“塞梅伊市和阿勒泰最相似的是气候。”吉马说，每到冬天，雪花纷纷扬扬飘落，积雪齐膝深。他从小就习惯在“雪堆里摸爬滚打”。在他的记忆里，雪花总是和快乐、美好的回忆联系在一起。因此对他来说，冬天的阿勒泰更多了一份温馨。

阿勒泰山区每年约有1/4时间在下雪。2018年，这里被国家气候中心授予“中国雪都”国家气候标志。阿勒泰冰雪资源核心区，位于地区东北部的阿尔泰山脉，面积达3万多平方公里，与欧洲阿尔卑斯山区、北美落基山区等地冰雪资源相当，是全球最好的滑雪旅游资源富集区之一。

2005年，一个牧民在阿勒泰市敦德布拉克河谷洞穴里，发现一处表现远古人类脚踏滑雪板、手持单杆滑雪狩猎的岩绘，经考证，这是目前世界上最早记录滑雪狩猎的遗迹。在布尔津县、吉木乃县，也有多处几千年前的滑雪狩猎岩画。国内外相关研究显示，人类至少在1万至2万年前就在阿勒泰地区使用滑雪板滑雪狩猎。

2006年，多位中国专家学者发表《阿勒泰宣言》，宣布“中国新疆阿勒泰地区是人类滑雪最早起源地”。2007年，该观点得到“上海大世界基尼斯之最”认证。2015年1月，在阿勒泰市举行的中国阿勒泰国际古老滑雪文化交流研讨会上，与会的挪威、瑞典、芬兰等18国30余名滑雪历史研究专家达成共识，宣布阿勒泰是“人类滑雪起源地”。

“滑雪王国”挪威的莫尔格达市是近代滑雪发源地。曾担任该市市长的塔吉·耶尔斯塔得多次到阿勒泰考察交流，“莫尔格达和阿勒泰虽然距离很远，但有紧密的联系，双方应共同保护和传承滑雪历史遗产。”

一个全国离市区最近的滑雪场，见证中国冰雪运动国际化进程

在吉马的心目中，阿勒泰的魅力，还包括这里独特的古老毛皮滑雪。

在“环阿尔泰次区域合作”机制下，阿勒泰连续多年举办环阿尔泰山冬季运动会，邀请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以及蒙古国等周边国家毗邻省区代表团参加。今年1月的运动会特设古老毛皮滑雪项目，旨在宣传推广这里的古老毛皮滑雪，让更多人感受“人类滑雪起源地”的特色。

远古时期，阿勒泰山区的人类为求生存，创造出简陋的毛皮滑雪板。这种木制滑雪板滑行的一面全部使用动物皮毛，多用马腿部的毛皮，这个部位的皮毛密实且坚硬耐磨。马的皮毛方向朝后，向前滑时马毛“顺茬”，增大滑速；向后踩蹬与上坡时，马毛自然“逆茬”，增加摩擦力。

2006年起，阿勒泰市每年冬季都举行古老毛皮滑雪比赛，选手用当地手工制作的“阿勒泰古老毛皮滑雪板”参赛。阿勒泰市还组建了一支由乡镇农牧民、青少年学生、市直机关干部组成的古老毛皮滑雪队伍，足有1500人。

吉马是古老毛皮滑雪比赛的忠实观众。“以前在电视上看，现在方便了，手机也能看直播。”吉马说，哈萨克斯坦也拥有多个现代化滑雪场馆。看了阿勒泰当地的古老毛皮滑雪比赛，才知道现代滑雪运动是人类传承古人智慧形成的一项体育运动。“这样具有传承与借鉴意义的体育运动，正是中国与哈萨克斯坦两国山水相连、文化相近的生动体现。”

近年来，阿勒泰地区滑雪场建设迅速发展，规模较大的有将军山国际滑雪场、可可托海国际滑雪场等，每个县都有大众性、娱乐型滑雪场。最近这个雪季，阿勒泰地区接待滑雪游客140.8万人次，同比增长23.37%。

阿勒泰市傍阿尔泰山建城，被称为“滑雪场中的城市”。将军山国际滑雪场位于阿勒泰市城区，距市中心广场仅1.6公里，是全国离市区最近的滑雪场，也是全国高山滑雪训练基地最高级别的5S级滑雪场。这里年均降雪超2米，粉雪质地绵软，被誉为“亚洲粉雪天堂”。

将军山国际滑雪场正见证中国冰雪运动国际化的进程。“这几年来滑雪的外国人越来越多，有的来自马来西亚这样的热带国家，也有的来自俄罗斯、韩国、日本等冰雪运动比较成熟的国家。”将军山滑雪学院校长李霞表示。

来自俄罗斯的玛丽娜·丹尼斯娃曾是将军山国际滑雪场的滑雪教练。她说：“这里的粉雪、单板公园和落日令人着迷，我每天都向世界各地的学员分享将军山的照片，动员他们来体验这片纯净的雪域。”

在阿勒泰，人类滑雪的悠远回响与国际雪都的时尚节拍和谐共鸣。以冰雪为媒，以文化为魂，这片让吉马着迷、名为“金子”的土地上的交流交融故事，对越来越多的人产生越来越大的吸引力。

链接·新疆阿勒泰

阿勒泰地区位于我国西北边陲，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北端的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东北部，东部、西部和北部分别与蒙古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接壤，是我国西北地区唯一与俄罗斯接壤的地区。

阿勒泰地区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北通道和新疆参与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的重要节点，有4个陆路口岸，是新疆陆路口岸最多的地区。吉木乃口岸是我国西部距俄罗斯最近的国家一类陆路口岸和中哈俄国际道路运输通道重要节点。2024年，吉木乃农业对外开放合作试验区正式挂牌。这里旅游资源丰富，有喀纳斯湖、可可托海等世界级旅游资源33处、国家级旅游资源122处，连续多年举办环阿尔泰山冬季运动会、新疆热雪节等赛事活动，深化冰雪经济对外合作，打造“冰雪+文化+旅游+体育”融合产品。（本报记者 宦 翔 韩立群 胡仁巴）

《人民日报》（2025年09月25日 第 1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