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去远方,不必有行李,不必找假期,有时也不必有同伴。可以随时出发,也可以随时可以到达。有时候,只有不拘一格,才能真正体会到旅行的精髓,旅行如此,生活里的其他事情,也是如此。

陈思呈
作家,现居广州,
从事专业写作多年,代表作《私城记》。
农历六月的傍晚,我和朋友们到十公里外的南方村去走一走。广州的夏季,整个白天都是亢奋的大太阳,连狗都不爱出门。接近黄昏,阳光软了下来,我们带着干粮,试探着出了门。
这是住在城乡结合部的福利,只需驱车20分钟,就可以来到小河边。夕阳还在对岸久久不散,河边滩涂上有一些蟛蜞在蠕动,晃着肥胖的红色钳子。
我们最后来到一块沙质的开阔地,沙子细软干净,隐隐有河水送过来的腥味,但闻起来很清新。有白鹭从眼前飞过。河水一波一波地向岸上冲过来。我们站着,和桔红色的夕阳分享了这顿难忘的晚餐。
这是仅仅20分钟车程就可达成的旅行,一个微型的旅游,在家附近的旅行。
一直我都喜欢旅行,但与年轻时不同,现在的旅行就像生活本身的一切,可以不必遵循任何定义。不必去远方,不必有行李,不必找假期,有时也不必有同伴。可以随时出发,也可以随时可以到达。有时候,只有不拘一格,才能真正体会到旅行的精髓,旅行如此,生活里的其他事情,也是如此。
网上看到一个夸张的说法:新疆旅行非常火热,暑假期间全国几乎有一半人都在新疆。这让我想到我也曾无意凑过这样的热闹。当时,我们还没有得到这吓人的数据,就无知地到了赛里木湖。
只见赛里木湖周边的游客,给赛里木湖镶上一道独特的花边。刚进园区的时候就塞车塞了半小时。走近湖边,有很多人捧着手机在做直播,有很多人在拍艺术照,摄影师团队大声指导着客户做什么动作。有些地方还用大广播反复播放着赛里木湖的宣传稿。
实话说,看到这么多人,心里是很难受的,因为我自私地想更安静地享用赛里木湖的美。那空旷和辽远的蓝色,你知道的,那是来自大西洋的水蒸汽,在这里凝聚和下沉,梦境般的景色,与频频响起对着手机又唱又跳的直播声响,是多么格格不入啊。
但我当然没有理由嫌弃别人,大家有权利平等地欣赏塞里木湖。我只能默默寻找游客少一点的地方,选择更多的欣赏塞里木湖的角度。
同行的儿子很喜欢生态,他发现湖边的草地和湿地有非常丰富的资源。我也发现了:草丛中有大量各种肥大的多肉植物,令人不忍随意举足,怕踩坏这大自然的奇观。野花的美丽和丰富更令人痛心,令人想起伍尔芙的感慨:“太美了,一双眼睛根本装不下,我本能地想找人接住我流溢而出的喜悦。”
如果从远处看,河边的湿地有着楚楚动人的诗意,各种植物在并不清澈的湿地中投下它们绰约的身影,和蓝天白云重叠在一起。但如果从近处看,会更多惊喜。
蚂蚱当然是极多,最美的则是蜻蜓和豆娘。蓝色的蜻蜓,翅膀闪着难以描述的光泽。水蛭,不知它们以什么生物的血为食?蝌蚪和水黾,这是我们熟悉的生物,即便在广州我也时时看到它们的踪迹,但蝌蚪看起来如此肥美,我在广州看到的只能说是“霍比特蚪”。水黾则显得坚定很多,细得像针的四条腿仿佛有肌肉,但儿子认为,这些水黾的气质不是坚定,而是奸诈。
他说,如果他是孙悟空,此时他就想变成一只什么生物,可以深入这些湿地的深处,看看还有些什么神奇的景象。他又说,假如他真的是孙悟空,那么取经的路线,一定要比预期的长数十倍,因为每一片树林,每一个池塘,他都会变成一只鸟或鱼,在其中玩很久,那取经即将往后延迟多年。
那天,我们既没有拍照,也没有去游客繁多的观景点扎堆,但我们在赛里木湖边玩到天都黑了还没尽兴。“人多”已经不再成为我的困扰。蹲在湿地旁边看那着水黾四只脚稳稳站在水面,我没有听到什么喧嚣。而那些时刻,就是我所理解的真正的旅行。
文|陈思呈
编辑丨danz
图丨unsplash及网络
原文刊载于《LOHAS Paper》Issue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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