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之中,秋日的五凤溪大抵是最懂时光留白的。三面环山的苍翠染了浅黄,一水穿镇的清冽裹着秋凉,青瓦参差间飘着落叶,朝阳初升时似有凤鸣伴着桂香,组成了巴蜀大地上最静谧、厚重,又满含秋日烟火的风景。这几年,或是城市的喧嚣太盛了,我们好像从未如此期盼一处能让心神安放的所在。等一缕秋阳,等一溪秋水,等一次与古镇秋光的重逢。哪怕只是青石板路上偶然掠过的穿堂风,都像是岁月给予奔波者的“栖居地”。
今日又逢天朗气清,恰好前夜下了场润透青瓦的雨。虽然雾气还未散尽,但屋檐已染了金光,一缕带着水汽的清风,还是预兆着古镇的温柔已然铺展开来。
盼望秋天,最先盼的一定是唤醒古镇的秋阳。在多日的伏案忙碌、秋意添愁之后,眼睛对光影的感知好像都灵敏了不少。我们对古镇秋景的实感,也大多来自那抹从五凤峰间漏下的秋日晨光——不似盛夏炽烈,只余温润。老话说:“心有归处,何惧秋凉”。这秋阳就像是都市疲惫与秋愁的“解药”,它一来,心神就得安了。可能是与秋日山水相守得久了,这秋阳好似生出了“灵性”,落在青瓦上、溪面上,都泛着柔和的暖。
立在尚义桥上,也不知是秋阳的惬意,还是江风裹着的桂香,总觉得奔忙的时间流速,都被放缓了几分。所以诗人若写秋日古镇,大抵会把山江的灵秀写进文脉的长河,这才让五凤溪的秋阳在岁月中化为永恒。
来五凤溪,秋日闲时最爱在半边街的茶馆久坐。没有汽车的轰鸣,空气里飘着黄包蛋的草木香与秋日桂香,连心境都轻盈了起来。有时只是看着秋叶飘进溪水,随秋水缓缓流去,都能恍惚甚至出神,仿佛随之漂过了千年秋日光阴——旧时商船载着盐糖,今日游人捧着秋茶,潮落时歇脚,风起时赏叶。
后来读了些关于古镇的记述,才知道这是人与秋日天地的天然契合,庄子说:“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我们和山、水、古镇本就是合一的状态。所以在巴蜀文化中,古镇的秋日兴与守,从来都不只是建筑与秋景的相融,而是和世代居住者的秋日生活、游人的秋日心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像南华宫的雕梁,若只是孤立的木石也就罢了,可要是沾了秋日的暖阳、文人墨客的秋日题咏,就与迁徙、文脉、秋日传承,以及我们对秋日之根的追寻有了联系。诗人将其化为文字,又生出了五凤溪独有的秋日人文意境。
所以等秋天,或许不只是等一抹暖光,也是在清朗的秋日晨光中,终于和山水有了一场对话。借峰峦的秋静、流水的秋凉,我们也可以短暂地卸下行囊,梳理那些被秋意勾起的、不常与外人言说的疲惫与怅然。
遥想当年,五凤溪还是“一张帆,要装成都半城盐;一摇桨,要装成都半城糖”的水陆码头。沱江的商船来来往往,关圣宫的钟声袅袅不绝,半边街的脚步声与吆喝声交织成最鲜活的市井盛景。
那些扛盐袋的脚夫、算账目的掌柜、浣衣的妇人,都曾在山江边留下痕迹。时光流转,商船变为载着游人赏秋的游船,脚夫换成寻秋的旅人,可秋水的节奏从未改变——依旧带着秋叶缓缓流淌,就像贺麟故居的文脉,虽历经岁月秋霜,仍在滋养着山江古镇的秋日。这份不变中的变,恰是古镇最动人的秋日风骨。
还有一种时光传承,同样令人动容。那些藏在街巷里的非遗技艺,在秋日里更显鲜活。晨曌草堂里的步打球,秋日阳光下挥杆的身影更显灵动,游客在奔跑间感受国风运动的秋日活力;
草堂内的非遗木刻,匠人握着刻刀在木板上雕琢。刀起刀落间,五凤溪的,让人在木刻画里,就能读懂山江古镇的秋日光景。
百年古法制作的黄包蛋,秋日里用更醇厚的草木灰与茶叶水调和,将鸭蛋化为晶莹黄润的美味,一口下去满是秋日时光的厚重。
半边街上的靛蓝染布,也浸着秋日的温柔,秋风拂过,蓝白相间的纹样里似藏着沱江的秋波、山间的秋枫,成了古镇秋意的念想。
就像龚自珍笔下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古镇的秋日旧时光从不是被封存的标本,而是化作了滋养新生的养分。茶馆里的盖碗茶泡着秋日新采的茶,街巷里的民宿迎来寻秋的新客,老技艺里的智慧在秋日市集上滋养着新人。秋日的凋零从不是终点,而是古镇新生的起点。
正如半山美宿里的秋日清茶,放下的是浮躁;晨曌草堂里的手作,放下的是焦虑;龙脊天路上的徒步,放下的是执念怅然。就像秋水无论遇到多少礁石,都始终朝着沱江奔赴,我们无论历经多少秋日奔波与愁绪,终究需要一处能让心神停靠的秋日所在。
所以哪怕离开古镇后,都市的喧嚣、秋日的怅然还会在某些时刻袭来,就像那些挥之不去的烦忧,还会在深夜扰人心神。
可只要对五凤溪的秋阳有惦念,对那份山江相守的秋日宁静仍存向往,我们终究会如溪水归江般,找到属于自己的“栖居”。
希望那时,恰好是在秋阳初升时,再闻一次沱江河畔下伴着桂香的“凤鸣”。
来源/ 玩转五凤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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