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因长江而生,因三峡而名扬中外,又因葛洲坝和三峡大坝,成为名副其实的水电之城。
客居三线基地时,宜昌便是我们通往繁华世界的“大码头”之一。
头一回去,是在单位参与葛洲坝的水陆两用车试验。江风猎猎,铁灰色的坝体横锁大江,那庞然大物的气势,真叫人屏息。
江流在坝前打着漩涡,黄涛奔涌,仿佛蕴藏着说不尽的凶险与力量。那时我便想,这长江,真是一条驯不服的蛟龙。
真正让我品出宜昌城里的烟火人情的,是在宜昌学习期间。课余会去坡下的九码头购买生活用品,最爱逛的是解放路、二马路、陶珠路及江边一带。
二马路与江边近在咫尺,可清晰听见江涛拍岸之声,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宜昌老城起步于此,市井码头文化亦起源于此。
游走其间,可感触百年前“万国建筑”风貌、洋行林立之态,如果走进“满意楼”,仿佛被时光定格于旧胶片之上。喜欢散漫于邮政巷磨得光润的青石板路,似乎有种触摸老城肌理的感觉。
闲暇时,也会走进自立路上百余年的天主教堂,观罗马式与哥特式融合的建筑风格,环顾四周,叹其精致典雅的内部装饰。
解放路两旁的梧桐浓荫蔽日,筛下满地斑驳的光影;云集路、桃花岭犹如一只有力的臂膀,挽起清秀俊俏的儿童公园……
街边卖凉虾的小贩,木勺敲着陶缸边,“笃笃”的声响清亮悦耳;刚出锅的萝卜饺子麻辣鲜香,油气蒸腾,咬一口,外脆里糯,辣得人额头冒汗,却痛快淋漓。
九码头更是永远喧嚣,江轮拉响汽笛,南来北往的旅人、挑夫(当地称“挑散扁担”)、小商贩,构成一幅活生生的现代版《清明上河图》。
那时囊中羞涩,最大的乐趣便是与二三学友,在新华书店里消磨时光,指尖掠过一排排书脊,那份精神的饱足,与吃一碗红油小面的满足,竟是异曲同工。
巧的是,我在师专学习时,有位高中男同学正在财校上学。我们常常见面,不是我去财校吃一顿朴素的学生餐,就是他来师专找我,两人一起走出校门,漫游城市,探寻那些藏在大街小巷里的新鲜趣味。那份清澈如水的同窗情谊,早已被我悄悄珍藏,融进了西陵峡的日升月落里。
记得那年五一,和同事自费游长江三峡。船过葛洲坝船闸时,我们连人带船,一起浮在狭窄的闸室水面上。仰头望去,闸顶上的人影小如蝼蚁。随着闸内江水一寸一寸往上升,船体也缓缓抬高。直到闸室与上游江面齐平,厚重的闸门才徐徐打开,容我们的船缓缓驶出,继续前行。
后来到地委党校学习,课余会去铁路坝,西陵广场那时已是热闹的去处,人流如织。尝街边小吃,逛时尚服装店,草坪如毯,华灯如梦。
我常爱在傍晚踱到江边,看夕阳给西陵峡口镀上金边,看驳船拖着长长的波纹,缓缓驶入暮色。那江水的腥气混着岸上传来的生活气息,成了我记忆中宜昌最独特的味道。
自然,也少不了带家人游览。三游洞是必去的景区,钻洞登高,临江凭栏,读着石壁上历代文人的题咏,脚下是深碧的下牢溪水汇入浑黄的大江,清浊分明,所谓“山水之壮美,人文之深厚”,在此刻便有了具体的形象。
葛洲坝与后来的三峡大坝,更是时代的奇观。领孩子站在坛子岭上,看“截断巫山云雨”的巍峨大坝,心里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家国情怀。
后因工作关系在宜昌开发区数年,那时农家乐刚刚兴起,免不了与同事朋友到附近的餐馆聚会,可谓别有洞天。在辣中品味鲜香滚烫,在酒中微醺锦绣山水。
宜昌是一座诗歌之城,也是屈原故里。屈原《离骚》中的诗句犹在耳畔回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上下求索,以解民忧,乃屈原之理想。
如今回想,宜昌于我,早已不是地图上的一个名字。它是解放路上那碗滚烫的抄手,是江边晚风里一声悠长的汽笛,是书页间夹着的一枚三峡枫叶,是生命里一段铭记于心的岁月。
这城,这江,这山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我精神血脉里的一部分,同峡江涌流。
作者 | 南山初樰,读书、远足、抒写,聆听自然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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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
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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