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稻城亚丁前，我对着攻略里“蓝色星球最后一片净土” 的标题猛拍大腿——这地方，听起来就适合我这种想给心灵“洗个澡”，顺便给朋友圈“装个文艺”的俗人。尤其听说秋日的稻城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我更是揣着满心期待，连行李箱都塞满了秋装，谁能想到，最后心灵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倒是把自己折腾得差点在神山脚下“就地成佛”，连秋裤都差点跑丢。
刚到景区门口，我就被那片天骗了。十月的稻城，天比盛夏时更蓝，像是被秋风滤去了所有杂质，纯粹得能映出人的影子。云朵也懒懒散散飘着，有的像蓬松的棉花糖，有的又像被风吹散的羊毛，挂在雪山头顶，像极了我周末赖床时乱糟糟的头发。导游举着小旗子笑说：“这是仙乃日神山给大家的见面礼，秋天天晴少雨，最适合看风景。”我摸着兜里刚买的氧气瓶小声嘀咕：怕不是“下马威”的前奏吧？毕竟攻略里说，秋日高原氧气更稀薄，我这“平地走三步都喘”的体质，怕是要栽在这里。
果不其然，才往冲古寺走了两百米，我就开始喘得像台年久失修的风箱，胸口发闷，腿也像灌了铅。同行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背着双肩包蹦蹦跳跳，见我杵在路边弯腰喘气，笑着打趣：“叔叔，你这是灵魂跟不上脚步啦！”我扶着路边的松树，喘着气回她：“不，是我的胸口先‘叛逃’了，它说不想陪我遭这份罪。”正说着，一阵秋风卷着落叶飘过来，金黄的桦树叶落在我手背上，像片小小的羽毛，带着点凉意，倒让我瞬间清醒了些。抬头望去，路边的树林早已换上秋装，桦树的金黄、松树的墨绿、枫树的火红交织在一起，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倒像是大自然特意铺好的地毯，引着人往深处走。
冲古寺就藏在这片五彩树林里，红墙黛瓦上沾着点晨露，墙根下还长着几丛金黄的狼毒花，远远看过去，倒像个不爱说话的老神仙，裹着秋装静静坐在山间。我本想凑过去沾点“佛缘”，刚迈过门槛，就听见房梁上“簌簌”响，抬头一看，一只肥硕的松鼠正叼着颗游客丢的花生，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像是在打量 “不速之客”。见我没动静，它一扭一扭窜上房梁，蓬松的大尾巴扫过经幡，那姿态，比我还像“熟客”。寺里的喇嘛师傅端着铜壶出来添水，见了这场景，只是笑着摇了摇转经筒，经筒上的经文随着转动轻轻作响。我突然觉得，这“净土”的可爱，就在于连松鼠都活得这么自在，连秋风都带着温柔，不会惊扰任何生灵。
从佛缘台往下望，冲古草甸像是被谁铺在雪山脚下的花毯子。十月的草甸早已褪去盛夏的翠绿，换上了暖融融的金黄，草尖上还挂着没消散的晨露，被阳光照得闪闪烁烁，像撒了一把碎钻。偶尔能看见几头黑色的牦牛，甩着尾巴在草甸上慢悠悠吃草，脖子上的铜铃随着脚步“叮铃”响，声音在空旷的山间传得很远。我蹲下来想拍张“文艺大片”，把金黄草甸、远处的仙乃日神山和天上的云朵框进镜头，结果没注意脚下的草坡沾着露水，“哧溜”一下滑出去半米，幸好抓住了一丛紫色的格桑花才稳住，手里的相机差点飞出去。
旁边举着长焦镜头的大哥见了，笑得直拍大腿，还冲我喊：“兄弟，这可是‘接地气’的最高境界啊！秋草甸滑，你可得小心点！” 我哭笑不得，索性往草甸上一坐，任阳光晒着后背，闻着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清香，还有远处飘来的牦牛粪淡淡的烟火气，倒真觉得自己和这片秋日土地贴在了一起，连呼吸都变得慢了。
往神山圣湖去的路，才是真正的“渡劫”。秋日的山路铺满落叶，踩上去“沙沙”响，却也更滑，我揣着氧气瓶，一步三挪，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身边的游客也没了来时的热闹，有的拄着登山杖“奋勇前进”，杖尖戳进落叶里，留下一个个小坑；有的干脆被同伴架着走，脸色发白，活像一群“残兵败将”。走了约莫一个小时，转过一道弯，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喊：“看！央迈勇！”我猛地抬头，瞬间就被震住了——远处的央迈勇神山直插云霄，顶端的白雪在秋日晴空下亮得晃眼，像戴了顶白帽子的巨人，而山脚下的洛绒牛场，金黄的牧草随着秋风起伏，几座藏式帐篷搭在牧场边，炊烟袅袅升起，和山间的云雾缠在一起，美得像幅油画。
再往前走，就能看见珍珠海了。这汪圣湖就躺在仙乃日神山脚下，秋日的湖水比盛夏更蓝，像是把天空的颜色都吸了进来，连湖边的玛尼堆都被映得发蓝。湖边的白桦树叶子落进水里，金黄的叶片在蓝水上漂着，像小船载着秋天的信笺。我蹲在湖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还有远处仙乃日神山的影子，突然觉得刚才的累都值了——那些喘不过气的时刻，那些腿酸到发抖的瞬间，在看见这片蓝湖、这座雪山的那一刻，全都被秋风卷走了。我甚至想对着雪峰喊一句：“大佬，你这‘秋日装修’也太豪华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只敢轻轻捡起一片落在湖边的桦树叶，夹进笔记本里，当作和神山的“秘密约定”。
路过活佛灵塔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把塔身染成了暖橙色。灵塔周围的经幡被秋风吹得“哗啦啦”响，红色的经幡上印着金色的经文，在秋日余晖里格外耀眼。塔身上刻着的细密经文，有的地方还沾着松针，像是秋风特意送来的装饰。我学着别人的样子，轻轻绕着塔走了一圈，脚步放得很轻，怕踩疼了脚下的落叶。本来想许个“下次来不这么累”的愿望，转念一想，又觉得太俗 ——秋日的稻城本就是这样，要历经跋涉才能看见最美的风景，累也是风景的一部分。最后只在心里默念：“让那只偷花生的松鼠，冬天能找到足够的食物，下次来，我一定多带点花生喂它。”
下山的时候，夕阳把山路染成了金色，我脚步轻快了不少，连带着看什么都觉得亲切。路过冲古草甸时，又看见那只松鼠，它蹲在石头上，正抱着颗松果啃得香，爪子上沾着松针。见了我，它抬头看了一眼，像是在打招呼，然后又低头啃松果，尾巴在秋风里轻轻晃着。我笑着挥了挥手，突然觉得，这趟稻城亚丁之旅，我没带回去什么贵重的纪念品，没拍多少“完美大片”，却好像把心留在了这片秋日草甸上，把雪山的蓝、草甸的金、松鼠的可爱、秋风的温柔，都揣进了兜里。
后来有人问我，秋日的稻城亚丁到底有多美？我想了想，说：“就是那种，你累得想骂街，可一抬头看见雪山映着蓝天，草甸铺着金黄，秋风卷着落叶，又立马闭嘴，只想蹲下来抱抱这片土地的美。”至于我那“落在草甸上的灵魂”，下次来的时候，可得记得带回去——当然，要是能再遇见那只松鼠，我一定多带点花生，再跟它分享我拍的秋日神山照片。朱淳兵 文/图
七律・游稻城亚丁有感
朱淳兵
久立云崖观雾散，
偷凭闲景踏青山。
圣泉融雾峰巅白，
古寺环坡草迹斑。
佛阁阶中寻禅趣，
灵碑栏外数云鬟。
此身暂作仙乡客，
笑把风光载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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