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我踏上了去往南京江宁方旗庙石刻公园的路。此行的目的,是探访那座在历史上充满争议与悲情的陵墓——梁元帝萧绎的最终归宿。
滴滴车按导航停驻。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湖面,一方陆地静静地向湖心延伸,石刻的轮廓,就在那水岸的尽头隐约可见。
顺着湖畔小径缓步前行,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边的石板上,镌刻着公园的来历:这里原是一片农田,现存两尊石辟邪,东西相对。它们原本相距约12米,在1997年的整修后,被调整为如今的8.7米。
石刻公园广场上的一对石辟邪
两尊石兽被精心地保护在玻璃围挡之内,头顶还覆着水泥棚顶。文保的初衷固然令人感佩,但这过于直白的现代构造,与石兽身上千年的风霜之气,总显得有几分隔阂。它们均张口垂舌,肋生双翼,头顶无角,作迈步前行之姿。西侧辟邪保存较为完整,为雌兽,长2.57米,高2.04米,但石表风化严重,刻痕漫漶;东侧辟邪则仅存前半身躯体,残长1.50米,高2.28米,推测为雄兽,残缺的身影在湖光映衬下,更显苍凉。
西侧辟邪
西侧辟邪
东侧辟邪
东侧辟邪
这两尊石兽的体型,在气势恢宏的南京南朝石刻群中,显得格外娇小。纹饰简约,雕工朴拙,周身透着一股与帝王身份不甚相称的谦抑之气。
据南京博物院专家考证,它们的主人极有可能是梁元帝萧绎。此地安葬的,还有他的生母——文宣阮太后阮令嬴。
然而,一个巨大的疑问也随之浮上心头。依照南梁礼制,帝陵神道当陈列天禄与麒麟,一如他葬在丹阳的父亲梁武帝萧衍、兄长梁简文帝萧纲。但此处,镇守陵前的却是等级较低的辟邪,其规格甚至不及狮子冲的昭明太子萧统陵墓——那位未曾登基的太子,墓前屹立的正是天禄与麒麟。
这无声的石刻,成了历史的哑谜。究竟是今人的考证出现了偏差,还是一千五百年前,那些亲手埋葬他的梁朝旧臣,有意用这降格的仪式,来诉说着对他生前种种的复杂评判?雨丝无声飘落,湖面泛起涟漪,这个问题,和秋雨一起,沉入了历史的静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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