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从迎客松到光明顶的奇幻旅程

潮新闻客户端励忠安

早就听说黄山有灵性，这次亲身体验，才知山果然是有魂魄的。

早上八点半，山脚下已经排起长龙。背大包的、拄拐杖的、牵小孩的，个个脸上有笑容，都期待着。我挤在队伍里，前后都是天南地北的游客。一个东北口音的大哥嗓门特别亮：“咱这趟就是奔着迎客松来的！”旁边四川口音的阿姨接话：“前山陡后山缓，咱们从这边上正好。”有的说：……

缆车一动，窗外的世界就活了起来。起先还能看见山下的房子，像火柴盒一样整整齐齐摆着。越往上，云雾越浓，山石从云海里探出头来，像害羞的巨人。对面坐着的一家三口，小孩趴在玻璃上“哇哇”直叫，妈妈笑得眉眼弯弯，爸爸举着手机拍个不停。

下了缆车，真正的考验才开始。石阶像一条望不到头的长蛇，在山间绕来绕去。我走得慢，不断有人超过去。袁老师脚步轻快，一转眼就没影了。几个老师家的孩子蹦蹦跳跳往上窜，根本不用大人操心。反倒是几个年轻人累得满脸通红，扶着栏杆直喘气。这山啊，对谁都一视同仁。

走到半山腰，平台上游人如织。那棵“梦笔生花”斜斜地伸出悬崖，每个游客都要在树下摆个姿势拍照。我看着想笑——这松树要是会说话，怕是要笑话我们这些来去匆匆的过客了。

继续往上，石阶越来越陡。我的腿开始发软，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对面下山的人里，有位拄拐杖的老太太，虽然走得慢，却一脸从容。我问她：“老人家，到迎客松还有多远啊？”她笑眯眯地说：“年轻人，快了快了，转过前面那个弯就能望见了。”这句“年轻人”叫得我心里美滋滋的，顿时又来了劲头。

果然，拐过山弯，眼前豁然开朗。最先入眼的便是那棵在课本上、画册里见过无数次的迎客松。它从悬崖边斜斜地伸出去，一枝长长的枝桠向前探出，真像个热情的主人张开手臂迎接远客。

“快看！迎客松！”一个戴红色遮阳帽的女孩兴奋地拽着同伴的胳膊。她男朋友一边掏手机一边说：“这姿势，简直像在说'欢迎光临'！”

旁边一位白发老人扶着栏杆感叹：“我在画上看了它五十年，今天总算见到真容了。你们看那枝条，多优雅，多从容。”

确实，这棵树长得极有风度。主干苍劲有力，树皮像是用青铜铸成的；向外伸展的枝条却格外柔美，针叶绿得发亮，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最神奇的是它生长的姿态——明明是从坚硬的岩石里长出来的，却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仿佛这千百年来，它一直就这样优雅地站着，迎送八方来客。

游客们围在观景平台前，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有个穿冲锋衣的大叔支起三脚架，对着同伴说：“我要等一片云飘过来，那个意境才够味。”果然，一阵山风吹过，云雾像纱幔一样拂过树梢，迎客松在云中若隐若现，美得让人屏息。

继续往光明顶攀登的路上，景色越发奇绝。路边的岩石千姿百态——有的像猴子观海，有的像仙人指路。云雾在身边流动，时而把远山吞没，时而又露出峥嵘。最险的一段叫“百步云梯”，几乎是垂直向上，石阶窄得只容半只脚。我抓着铁链，一步一步往上挪，心跳得像打鼓。

终于登上光明顶时，山风一下子把汗水都吹干了。袁老师给我拍了张照片，背景是翻滚的云海。可惜今天看不到远山，但云海也够壮观了——云雾像海浪一样起伏，偶尔露出黑色的峰顶，转眼又被吞没。

悬崖边，一对情侣在自拍。女孩的长发在风里飞舞，男孩紧紧搂着她的腰，两个人都笑得很甜。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独行的旅人，安静地站在角落望着云海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山前吃了碗热乎的泡面，顿时觉得又活过来了。本来想步行下山，可腿已经不听使唤，最后还是坐了缆车。下山途中，遇见几个挑山工正往上走。他们肩上压着沉甸甸的担子，里面装满了矿泉水、方便面、好吃的东西等等。扁担被压得弯弯的，随着他们的脚步轻轻颤动。这些挑山工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可眼神却格外平静。我们侧身让路时，他们还会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继续一步一步往上走。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手里的矿泉水沉甸甸的。

回到山脚时，天上飘起了细雨。幸好老天眷顾，等我们上了车才下雨。车厢里很安静，大家都累得闭目养神。我望着窗外的雨丝，想起山上的松树、云雾、怪石，还有那些擦肩而过的游人。那个说“在画上看了五十年”的老人，那对在悬崖边自拍的情侣，那些一步一个脚印的挑山工……忽然明白，登山的辛苦，原来都会在记忆里慢慢发酵，最后变成一种说不清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