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东北房车姑娘的诗和远方

文/谢二月

诗和远方，在慧慧的口语表达里，属于高频的词汇，她的个人媒体主页简介，第一句话也是：“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一个东北姑娘，一人一车，跨越几千公里，来到成龙湖营地，她的世界里，又藏着怎样的诗情画意？

一反差

如果你和我一样，初次见到眼前的东北姑娘慧慧，第一反应，是反差感好强。她从皮卡房车走下来，身材小巧玲珑，和背后的房车形成明显对比，你会怀疑，她那双纤细白嫩的手，能否驾驭得住身后这个庞然大物的房车。初见她那天，她身穿一件白色T恤，外面套着一个蓝色针织衫，指甲和头发没有刻意做过造型的痕迹，也许是常年漂泊，亦或者是内心的富足，已经不需要精致的妆容来支撑自己的气场。那天风很大，浓云压顶，她过肩的直发被风撩来撩去，她洁白的手也在风中忙着撩拨自己的刘海，聊天之中，我不时提醒她是否需要换一件更保暖的外套，她说不冷。声音纤柔，轻声细语，完全不是我刻板印象里东北姑娘的嗓门，连东北的口音都淡了不少，你会觉得站在身前的人，完全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南方姑娘。当然，慧慧骨子里，也流淌着东北人的基因，她的锁骨下面那条金项链，就要比我常见到的女生项链粗一圈，这风格很东北。

慧慧并不健谈，我也是。聊完一个话题，两个人的对话过渡是风吹乱她的刘海帮忙转场的，雨也开始一滴一嗒没有规律的乱下，就如我们的闲聊，没有提前预约，也没有采访稿，风吹到哪，聊到哪。那天下午，我在成龙湖营地走了一圈，依饭节临近，停留了很多自驾房车，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缘分，让他们来到这个小城，又如何得知这个有充电桩、公共厨房、洗衣房、沐浴间，水源等诸多免费设施的营地，还是一个4A景区。后来，慧慧离开了罗城，她微信告诉我，在网上搜的攻略。走向远方的人很多，心中有诗的人并不多，在我走过的那些帐篷，多数是退休的夫妻自驾，他们警惕中又带着一丝傲慢，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花时间，和我这个当地农民聊天。换个角度，这些退休老干部的生活，对我一个农民来说，也一样是乏善可陈，飞鸟和鱼，是生活在不一样的两个世界，我也不怪他们，内心是非常欢迎他们来这个偏僻的小城，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哪怕很短暂。我看到了慧慧的房车，机缘巧合，我刚刚刷到过她的旅行视频，我便在车旁边叫了她，她撩开房车的门帘，就如后来她撩着刘海那般熟练，一个反差的身影徐徐向我而来。

二出发

我和她的众多粉丝一样，好奇眼前的奇女子，是什么样的动力，让她足够克服心理的负担，说服家人的劝阻，成为一个“四海为家”的姑娘。“四海为家”是她的原话，电影《罗马假日》也有一句经典台词：“要么阅读，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慧慧给我的直觉，她的身体和心灵，都在路上，从她的状态，很难判断出，她也只不过是自驾不到两年的“新手”。2023年12月底，她开着她的别克GL8，开启了“在路上”的生活，一直往南方开，来到了广西。几个月之后，慧慧换了一辆B级房车，又过了几个月，她的移动“城堡”，变成了眼前我看到的皮卡房车。不到两年的时间，她似乎又从“新手”蜕变成了“老炮”，说起的时候，云淡风轻，就如秋天里的云朵，恬淡，高阔，明朗。为什么而上路，我直问过慧慧，她说原来就一直有这个念想，直到疫情之后，她下定了某种决心，放下身边的一切，也关掉了在景区经营的店铺，以车为马，以车为房，四海为家。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选择一种孤勇的方式和过去决裂，不言而喻，大抵是为情所伤，为爱所困。她没有明说，我在她的短视频其中一期找到了答案，她说万家灯火阑珊夜，没有一盏灯火为她留，这就是答案吧。有些执着，留在心里，迟迟的得不到释怀，换一个环境，换一种生活方式，才有可能让心潮重新澎拜，让灵魂释放，让肉体重生。也许是星火的执念，在疫情之后，燃烧着，煎熬着，也痛苦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是需要攒足勇气。慧慧她却说，她不是特别纠结的人，疫情只是让她打破那个让她画地为牢的小圈，家人也不反对，毕竟也都是成年人了。我很羡慕她这一份洒脱，义无反顾，我没有她的勇气，也没有她的条件。我问她出来快两年了，经济上有压力吗，她说还好，靠自媒体当然不行，现在自媒体越来越难做，她以前还有一些积蓄。我把她的账号，每一条视频，都看了一遍，看着她从祖国大好山河走过，山川河流，草原戈壁，大漠雪山，深林秘境......她穿着不同的民族服饰，品尝异域风情的美食，在路上每天都遇见不同的人和事，借着她的眼睛，看见我们不敢去的远方，和遥不可及的诗，她勇敢，坚韧，心诚，何尝不是很多人心中的另一个无拘无束的自己。和美食美景美人相比，路上最让人脱胎换骨的是生离死别。慧慧说看着身边的驴友突然意外离去，自己也在死神面前插肩而过，那一刻你才猛然醒悟，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在川西卢霍，慧慧和朋友误食了蘑菇，上吐下泻，痛不欲生；在海拔4700米的卡拉子山，出现头疼症状，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那是高原反应，在朋友的直播间里面，她说完症状就昏睡过去，朋友报了警，警察半夜敲她的车门，迷糊之中她醒来，被台上救护车吸氧，又在景区阿姨家中休息了一宿，才捡回一条命，回想起来，心有余悸。出发的时候孤身一人，朋友都是在路上认识的，在一起走得最久的朋友，差不多有一年时间。经历了路上的颠簸、疲劳、病痛，分别起来也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大家都通透，离别也许只是为了下一次相聚，也有的人，此生再也见不到。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期待每一次新的出发。

三广西

从那辆别克GL8车自驾开始，慧慧就来到了广西，在一年多的旅行时光中，慧慧在广西呆了五个月。当我问起慧慧对于广西的印象，她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脸颊的小酒窝微微聚拢，关于广西的往事，在脑海里一幕一幕重现。

她在广西用拖拉机耕过田，赤脚插过秧，素颜吃过窑鸡，徒手砍过甘蔗，清明节和网友找过太公，穿过各种民族服饰，过过各种节日，从东到西，走走停停。百色水灾的时候，她也尽己所能，捐过物资，她说广西山美水美，处处桂林山水。说起广西的人，慧慧说勤劳、温柔、善良，特别的热情，有时候下播，经常有粉丝带着水果来看她。在自驾游之前，慧慧属于出门较少的那一部分人，她身上也有双重的矛盾，一个成熟稳重，一个幼稚天真，起初来广西，家人不免有些担忧，广西自古是南蛮之地，民风彪悍，而来了广西之后，她每次离开都恋恋不舍。

依饭节之前，慧慧在成龙湖已经呆了半个月，吃过了螺蛳粉，品尝过龟林膏，我问她喜欢自然景观还是人文风情，她说就喜欢这样安静的呆着，祖国好大山河，基本都看过的人，追求的更多是内心的宁静。对于将来的规划，她没有太多的限定，我知道有一些人，会给自己“隔年游”，回者三五年的时候，去完成一件最想做的事，慧慧说她没有，跟着感觉走，哪天不想走了，就找一个江南小镇，有个小院子，定居起来。我想，她还是在等那一盏灯，等待一个人，一个完整家，不管是逼仄的私家车，还是功能齐全的房车，亦或者是一个小桥流水的院子。那个时候，在路上，或者是停下来，都已经不重要，身体和灵魂，都已轻盈自由。

慧慧给我发在成龙湖的照片那天，她已经到了横县，照片里她在塔下，目视远方，她的倩影倒映在湖光山色里，成为成龙湖景的一部分。有一张背影图，是粉丝拍的，我在评论区也看到了这张照片。在朋友圈里，慧慧正在享用切薄如翼的鱼生，她似乎已经入乡随俗，成了一个地道的广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