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中国唯一的“白种人县城”,也是中国最偏远的县城——这里就是塔什库尔干。
作为最偏远的县城,我们印象中的塔什库尔干,是美丽却又贫穷。
说它美丽,是它处在壮美的帕米尔高原,宛如油画;
生活在塔县的高原塔吉克族,也是我国唯一一个本土的印欧人种,即白种人民族,和自然搏斗数千年,自有英气;
而说它贫穷,是它极为偏僻,人迹罕至。
它的名字“塔什库尔干”,在东伊朗语族里,是石头城的意思,之所以叫“石头城”,就是因为这里长不了庄稼、全是石头。
5年前,我就去过塔县。
那时的塔县,还没多少游客,基础设施也落后些,我住的酒店连空调都没有,更不要说吸氧设施了。
但是5年后,我再次来到塔县时,却突然发现:
这个穷了3000年的“石头城”,却已是一片“创富地”,甚至还出现了“塔漂”。
意哦,不是北漂,也不是沪漂,是塔漂。
由于塔县和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接壤,“一鸡鸣三国”,这里有不少巴基斯坦人、塔吉克斯坦人做边贸,路上还能看到塔吉克斯坦的货车,当然塔利班治下的阿富汗人,是看不到的。
喀什的维吾尔族也到塔县开出租,我专门问了下,塔县出租车司机超过95%都是维族,还有维族女司机(没有性别歧视的意思,但在新疆确实少见),塔吉克族的哥我在塔县只见过一个。
“塔漂”里也有内地的汉族,有川妹子到塔县做民宿,也有甘肃回民到塔县开饭店,还有福建人、湖南人在塔县做玉石生意,以至于塔县超市还有槟郎卖。
这些“塔漂”挣不挣钱?我专门做了采访——
答案一个字:很挣钱。
维吾尔族的的哥跟我说,在塔县开出租,一个月挣10000多,比在内地挣钱多,旅游旺季,一个月挣到近20000;
而川妹子的民宿,在夏天旺季的价格,一间农村平房,可卖到680一晚,只是,1年只能挣8个月的钱,从11月到2月,天太冷、没有游客,他们通常是回成都做生意,但即使如此,民宿司机一个月工资,也能开到10000多;
连辗转中巴做边贸的巴铁们,也挣得比巴基斯坦老乡多不少,跑一次,就能挣600多人民币,这在人均月薪1000块的巴基斯坦,算是高级白领了,以至于“巴铁倒爷”还成了家族生意。
我在塔县见到的巴铁小哥,原本在北京读研,父亲突然病逝后,他就接过了父亲的“倒爷生意”,往返中巴,照他的话说:资源接不上,就没有这机会了。
对于做玉石生意的福建老板,当我问他一个月挣多少钱时,他则笑笑说:一份没有也可能,但是上不设限。
“塔漂”一月收入超10000,多少有些超出想象了,毕竟在北京,月薪10000多的,也不多,何况是中国最偏的塔什库尔干。
但塔什库尔干本地人的“富”,更是超出想象。
我刚到塔什库尔干,就被司机告知,民宿前台的塔吉克族17岁暑期实习生,家里有100多头牦牛,至少值100多万;而塔县人,是住在金山上——这不是比喻,塔县地下就是金、玉,因此在塔县随处可见“禁止盗采”的警示牌。
我后来认识的塔吉克族女大学生“妮妮”,也跟我说:塔县这几年,旅游业井喷,传统的手工塔吉克小帽——夏依达依帽,一个也卖到1700,塔县人也做民宿,收入可观。
我在托格伦夏村遇到一个南方来的主理人,她说塔县是“高原魔都”——
“如果脑子活络,在塔县挣的比在上海高”。
在石头城旁的公路上,我还见到了内地来的流浪者,在塔县做直播。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边陲县城,却有这么多商机、这么多戏剧性。
这也使我不禁想:
这唯一一个白种县,有多富?
千百年来贫瘠的石头城,又是怎么成了“创富地”?
甚至还有了“高原魔都”的称号?
我想看到真实的塔县,不是游客所看到的塔县,而是“塔漂”视角下的塔县。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期特殊的塔县游记。我聚焦的,不是塔县绝美风景,也不是唯一的白种人民族,而是那些高原上的淘金者。
而我们的故事,开始于一个您一定听过、但也一定忽略的特殊身份:
昆仑奴。
塔县最大的标签,即是中国本土白种人。
不过,在到了塔县之后,我才发现,塔吉克族并不全是白种人血统、也有南亚人种血统。
在塔县广场,我见到了两个小女孩,其中一个,比我还要黑些,我以为是巴基斯坦人,但一问才知道:
她其实是塔吉克族。
回去查资料时,我才发现一个我们都听过、却又都忽略的特殊身份:昆仑奴。
必须特别说明,这里的“奴”没有贬义,只是大唐时期中性的历史称呼。
所谓的昆仑奴,字面意思是“来自昆仑地区的奴仆”,指的是唐朝时来自东南亚及南亚地区的棕色人种,也即尼格利陀人。而大唐时所说的“昆仑”,正是指帕米尔高原。
换句话说,塔县自古就有南亚深肤人种血统。
这也提示了我们一点:尽管地处偏僻,但帕米尔高原自古以来就是一条商贸往来的通道。
也因此,当基建关打通,塔县连上外界,原本就存在的商业能量被激活,而老天爷给的壮美风光、以及白种塔吉克族的特殊文化,也成了最炙手可热的旅游资源。
换句话说,塔县是一块天选的“旅游业高原”。
既然有旅游资源,商业化又有何不可呢?
当塔县的高山大川,可以变现为创富机会,蜂拥而来的“塔漂”,又补上了配套服务的短板,一下子,塔县旅游彻底激活。
这才有了“高原魔都”——塔什库尔干。
我不得不承认,5年后,再来塔县,我失去了5年前那种触动,因为现在的塔县,已经商业化,某种程度上,成为商业热土,也意味着人文内涵的消失。
但是,反过来想,要求塔县停滞,是否也是我这个游客的狭隘自私?
我们希望旅行的目的地,是没有商业化的净土,但我们很少注意到,我们所欣赏的淳朴纯粹、却以他们的贫穷贫瘠为代价。
这是高尚吗?
如今的塔县已是创富之地,它确实失去了那种宁静纯粹,它的友好热情也有了某种职业化,但塔县却是价格公道,一切公示,没有宰客,也没有天价牦牛肉。
村民成了旅游行业从业者,也得到了一种视角的公平,挣钱有什么寒碜的呢?
而当地人对我拍摄的拒绝,也在提示一点:他们讨厌被凝视,他们并不希望自己的淳朴成为被消费的内容。
也许未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塔漂”,去到这块高原热土淘金,帕米尔魔都的故事,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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