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袁州已有凉意,车过辽市镇,路便顺着山势往西北蜿蜒。当一片青绿撞入眼帘时,同行的向导笑道:“到了,这就是藏着神仙故事的飞剑潭。”远处苍翠峰峦环抱着一汪碧水,“九十八湾”的河道在山间隐现,风卷着草木与湖水的清冽扑面而来,瞬间洗去了路途的尘嚣。
“先别急着看景,得说说这‘飞剑’的由来。”向导引我到潭边的古碑前,碑上“飞剑潭”三字笔力遒劲。同治《宜春县志》里的记载在此具象——唐时王将军在此驻留,佩剑不慎坠入潭中,石上剑痕至今依稀可辨。更富传奇色彩的是八仙传说,乡人说吕洞宾与铁拐李曾奉旨携剑下凡,为解旱情开河引流,剑光落处,便有了这万顷碧波。晨雾正从湖面升起,缠在黛色山巅,倒真像仙人遗落的白纱。
雾散时红日初升,朝霞把半边潭水染成胭脂色。我沿湖漫步,见白鹭贴着水面低飞,翅尖划破的波光碎成银片。岸边的芦苇呈着浅黄,与深绿的樟叶相映,秋意藏在每片叶的脉络里。几位渔民正整理渔网,船头红灯笼在微风中摇晃,他们说今日恰逢捕鱼节,这是潭水最热闹的日子。
正午时分,乘游艇入潭方知“九十八湾”的妙趣。船行之初,河道狭窄如巷,两岸奇石嶙峋,向导指着一块剑形巨石说:“这就是‘剑劈石’,传说是将军坠剑时劈开的。”转过弯突然豁然开朗,万亩湖面铺展开来,数十座小岛如碧玉浮于水上,野鸭群惊起,掠过水面留下串串涟漪。船工是土生土长的潭边人,他说这片湖不仅有仙气,更有骨气——1930年春,红军在此借助潭湾地势打了场“飞剑潭大捷”,粉碎了敌人的围剿,如今岛上还留着当年的战壕痕迹。
船行至湖心,捕鱼节的喧闹已清晰可闻。数十艘渔船列队成行,开渔号子划破长空,渔网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哗啦”坠入水中,激起的水花折射着阳光。不过半刻,第一张网被拉起,银闪闪的鲫鱼、肥美的草鱼在网中跳跃,鱼鳞上的光与潭水的绿交相辉映。渔民们高声唱起袁州渔歌,调子粗犷又欢快,与游客的喝彩声顺着水波传向远方,连岸边的竹林都似在随风应和。
午后的阳光柔和下来,我弃船登岸,去探访潭边的水利大坝。33.22米高的坝体如巨人横卧,墙面的标语“战天斗地,兴修水利”虽已褪色,却仍透着力量。1958年的冬天,数千水利人肩挑手推,在寒风中凿石筑坝,两年时间筑起两座大坝,将12000亩水面揽入怀中。“以前袁州城常闹旱涝,有了这坝,12.54万亩农田都喝上了潭水。”管理处的老人指着灌溉图,坝下的渠道如银带般延伸向远方,滋养着32公里外的袁州城。
夕阳西沉时,我坐在潭边的石阶上。晚霞为潭水蒙上霓纱,涟漪折射的霞光如散落的红玛瑙。归航的渔船载着满舱渔获,渔民们的笑声与渔歌渐远,唯有竹叶沙沙作响。远处大坝的剪影雄浑壮阔,近处潭水温柔缠绵,这方山水的美,一半是吕洞宾飞剑开河的神话馈赠,一半是水利人战天斗地的人力雕琢;既有红军战壕的红色记忆,又有渔舟唱晚的人间烟火。
离开时月已升空,潭水倒映着疏星,仿佛千年的剑光仍在水中流转。11月的这次探访,让我懂得飞剑潭的“仙”,从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山水间的生机,是岁月里的坚守,是潭边人代代相传的温情。这方藏在群山里的桃源,正以最柔的水、最暖的故事,等待每个寻秋人赴约。朱淳兵 文/图
五律・吟飞剑潭风光
朱淳兵
剑影沉寒碧,
秋光入画来。
雾缠青嶂隐,
舟载赤霞开。
网撒银鳞跃,
坝横青骨裁。
仙踪何处觅,
笑语满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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