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黔路
张光仕
黔北的深秋,午后三点的阳光正好。它透过明净的车窗,在车厢里映照出温暖而倾斜的光带。银白色的“复兴号”列车如一道疾风,悄然驶离遵义站,将熟悉的街景融为身后流动的画卷。我的思绪,也随着这不断地加速,在二十余年的光阴里,轻轻地打了一个来回。

绿皮车里的烟火
记忆的锚点,泊在世纪之交的2000年。
那趟逢站必停的5630次绿皮火车,哐当着,曾是连接大山与城镇最真切的脉搏。车厢里,竹篓挨着行囊,质朴的乡音伴着温暖的泡面香气,俨然一个流动的集市。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指着窗外层叠的群山对我说:“年轻人,别看现在要晃七个多小时,这条路,可是咱贵州早年通江达海的‘大动脉’哩!”
他的话,让满车的烟火气里,顿时浸入一份历史的醇厚。车轮与铁轨合奏着单调却安心的节奏,窗外是走不尽的连绵岭嶂,车内是道不完的家长里短。这被悠长时光拉伸的旅程,仿佛一种郑重的仪式,让山内与山外的世界缓缓交融。它让年少的我深信:最珍贵的抵达,总需耐心的等待与温暖的相守。
方向盘上的自由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2005年岁末,被誉为“世界级难度公路”的遵崇高速公路建成通车,黔北高原第一次拥有了直通山外的快车道。
当我第一次手握方向盘,驶上这条在峭壁峡谷间蜿蜒的新途,一种自主前路的畅快感油然而生。群山被轻盈地穿越,天堑化为了身后的坦途。在松坎服务区小憩时,与几位同往重庆的旅人闲谈。“路通了,心就更近了,”一位同行者望着远方感慨,“早上吃遵义羊肉粉,中午涮重庆火锅,从此成了平常事。”飞驰的车轮,载着的不仅是奔赴目的地的我们,更是随着道路延伸而不断拓宽的视野与机遇。贵州,正以前所未有的加速度,自信地融入更广阔的发展图景。
划过山海的白练
车厢内响起温和的到站广播,将我的思绪从回忆里轻柔地拉回。自2018年渝贵铁路开通运营,黔北大地正式迈入“高铁时代”,风驰电掣便成了出行的日常。
邻座的年轻人正利用着稳定的车载Wi-Fi处理公务,他抬头笑了笑,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寻常:“现在去重庆开会,就像在同城串个门。”我欣然望向窗外,夕阳正为黔北的万壑千岩披上流金般的辉光。视野下方,几条不同年代的道路,在不同海拔的高度上清晰地并行——它们仿佛是贵州交通发展史陈列于天地间的壮丽剖面,无声却有力。
从绿皮火车的悠长等待,到高速公路的自由驰骋,再到如今高铁的贴地飞行,每一次跨越,书写的都是贵州从“西南腹地”迈向“开放枢纽”的动人篇章。
列车缓缓停稳。走出崭新的车站,湿润的晚风里飘着熟悉的草木气息。我不再是多年前那个经历漫长颠簸的旅人,脚步因这份时代的馈赠而变得从容坚定。这条越来越快、越来越稳的黔路,改变的何止是时空,它更重塑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普通人的日常、梦想与远方。
回望来路,那几条在不同年代开凿、于不同高度延伸的道路,在苍茫群山间依旧清晰可见。它们并行不悖,如同岁月的琴弦,共同演奏着一曲从“黔道难”到“黔道畅”的磅礴交响。昔日困守的万重山峦,已化作通途最壮丽的背景;千百年的渴望与求索,终汇入这新时代的飞驰之中。
文 / 张光仕
编辑 谢国欢
二审 李政林
三审 唐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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