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作者 刘铁军
在我选择秦皇岛小居的这段日子里,正赶上今年的中秋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想能亲眼看到“海上生明月”的情景,这个愿望今年终于得以实现。

海上升明月——刘铁军摄影
“十一”过后,一连几天海上大雾弥漫,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又很快的躲藏起来了,我一直担心能不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十五的月亮。据说,十几年前,这里被当地人称为“野滩”,中秋之夜,还有很多的年轻人在海滩上燃起篝火,那多半是燕山大学的学生,在这里欢度他们到达人生转折点时的喜悦。后来这里被改造成“金梦海湾”的度假营地,还新建了“海澜广场”,每当节日都组织大型的演唱会和娱乐活动,节日气氛十分热烈。
今年的中秋,正好在十一放假期间,但游客不多,人们的参与度不高,也许气温偏低的原因,当地人也不会被“海上生明月”所感动。在海滩支起来的帐篷被灯光装饰起来,海滩上显得空旷且明亮。

中秋的月亮——刘铁军摄影
10月6日中秋节的晚上,我坐在岸边的长椅上,默默的等待着……四周围都寂静下来了,一轮黄色大圆盘一样的满月在半空中出现了,它不是从海面上升起来的,也没有光芒万丈来护持着,它只是一面明亮的镜子,而且并没有夺目的光辉。再看天空的一角,已经被染成了杏红的颜色,原来这才是天公画出来的,优美的真实的图画。我用手机拍下了这个美丽瞬间的画面。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当我身临其境,“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心情就像眼前的海水一样连绵起伏……

1974年,作者在部队四平207医院。
在我的记忆里,最早的一次中秋节,应该是在旭光的提醒下想起来的。那是1974年,在部队四平207医院。我与战友旭光、石万福一起度过的。那天,我们坐在医院的围墙旁边高高的木垛上,望着圆月,痴痴的想着… 记得旭光是因脚气感染住院,石万福是胃溃疡,我是急性腰扭伤入院的。石万福是我们连里唯一结婚后入伍的老战士,旭光入伍那年,年仅16岁。

战友李旭光,1974年,与作者都在部队四平207医院。那年的中秋,作者与战友旭光、石万福一起度过的。
我们那时自然都在想家,可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我设想着复员后回家干什么工作,好像还有个约定,等我们复员后回家后,一定要互相看望。我们那天喝的是果酒,还吃了山楂罐头,可惜没有月饼。

1991年的中秋,作者在大洋彼岸的堪萨斯大学度过的。
1991年的中秋,是我在大洋彼岸的堪萨斯大学度过的。老师带我们参观圣路易斯建筑学院,并游览了圣路易斯“大拱门”。
在我们中间有一位台湾来的学生,她叫郭明香,也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她向我们介绍圣路易斯“拱门”的历史背景和建设计风格。她说,美国为纪念18世纪末的西进运动,当时拓荒者以圣路易斯为门户向西部转移,圣路易斯因地处密西西比河畔,成为通往西部的必经之路,故得名“西进之门”。她借用“西出阳关无故人”来介绍此地此景和她此时的心情,她解释道,从台湾到美国时就如同跨过了这个“拱门”,让我印象十分深刻,难以忘怀。
郭明香能叫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对我们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很关心。当她提问你的时候,眼睛会一直瞪着你,如果你不马上回答,她就会一直瞪下去。她黝黑的披肩发整齐的梳在耳后,越发显得脸的瘦翘,薄薄的嘴唇,不说话时也紧紧的往下抿着,一副悲苦无吉的样子。

1991年的中秋,作者在大洋彼岸的堪萨斯大学度过的。作者身边的是郭明香
那天晚餐,我们反复的吟咏“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饭后,我们还一起唱歌。当时卡拉OK刚刚兴起,记得我们唱了一首《大海,我的故乡》,唱的肯定不好听,我傻笑时,她也跟着傻笑。我觉得那天的月亮是那么圆,心是那么软,永远的留在记忆里。我开始想念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亲人,也在默默的计算着回国的日子。
此时此刻我还想起了我的朋友们,2010年在北京一起度过中秋时的情景。那天是陆院长邀请董哥、宋群、国强一起在西郊小聚。饭后,我们坐在亭台上,望着天空的月亮,各自抒发对朋友们的情感。陆院长问我:朋友是什么?友情是什么?我即兴说道,朋友就是生活中彼此有交情的人,要好的人。友情就是一种纯洁、高尚、朴素而平凡的感情。
例如我眼前的几位朋友,刚开始都是一种相遇,在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茫茫人海中彼此相遇。后来,能够走到一起,彼此相互认识,相互了解,相互走近,实在是靠缘分。后来相互认可,相互欣赏各自的优点、长处,亮点映在脑海里,尽收眼底,成为终身受益的动力和源泉。再后来,彼此有了一种感应,心照不宣的感悟,一个眼神儿,一个动作,一个回眸都能心领神会,不需要解释,不需多言,那是一种最狭义、最畅快的意境。再后来,就是相伴,烦闷时送上绵绵心语或大吼大叫,在倾诉和聆听中的深情,在交流和接触中的感激。再后来,又成为一种相助,朋友可以为你挡风寒,分忧愁,解除痛苦。会时时伸出友谊之手,是你登高时的一把扶梯,是你受伤时的一剂良药。这是金钱买不来的,真心才能换来的最珍贵的东西。
我忽然觉得朋友就像天上的月亮,彼此照耀,彼此相望。朋友就是镶嵌在默默的关爱之中,不一定要日日相见,永存的是心心相通。那天我们的酒喝的十分尽兴,话说的十分畅快。离别时相互珍重,轻松的挥挥手。星月虽逝,美好愿望依然在心底。

作者的母亲,当时已是94岁。
我还想起了,母亲与我们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之夜。在母亲94岁那年。老人家已经被病魔折磨的身心疲惫,是她几乎拼尽自己一生经历的最后时刻。那时,她的话已经很少了。记得那天中秋,我们提前准备了丰盛的菜肴,给她敬了酒,请她说几句话。她心里也许明白,但口齿不清了,她艰难的说出了几个字:“等、等,我还好。你们都在。等、等…”她一连说了几个“等”,我当时心里很难受,难受的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我在无数次的回顾和重现当时的场景,也无数次的琢磨母亲这个“等”的含义。我想了很多,也许她老人家在生活中,就是由一个“等”串联而成的,她是在等亲人,也许是我的老爸,也许是我的两个弟弟。这单是个念头,就足以让她的脑海里生出千万种,其中可能是忧伤,也可能是暗喜。对于母亲的等待,也许是伴随着对现状的否定,为什么非要等呢?没有这个人的现状无疑是缺欠的,令人无法从心底生出来的满足。唯有等到这个人进入自己的生命,日子才算圆满,于是就开始了漫长且充满悬念的等待…
母亲说的“等”,会让人心生期待,应该是件好事。在老人家忙忙碌碌的一生中,奋斗了漫长的时间,能越来越接近目标,心中就容易按耐不住生出等待来。等一件事,也是等待一个结果,给自己长期以来的努力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也许,没有结果,那么之前的努力和奋斗是徒劳的吗?唯有等来的结果与肯定,人生才算是有价值的吗?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刘铁军摄影
看来一个人的生活里,有太多的等待。人生看似是自己的,实则难以自主,她老人家的人生值不值得,取决于各种无法预知的结果和等待。我想,老妈的等待,不等的过程,或许更值得我去品味。
今年的中秋我过得意味深长……
铁军2025年11月12日于长春无求斋

作者刘铁军
刘铁军,吉林长春人,长期从事交通规划工作,多有学术论文发表。2013年退休,开始散文诗歌创作。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