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ube上有一对拥有百万粉丝的美国夫妇,原本打算用十分钟制作一个“冷门景点探秘”的走马观花式视频。迈克的镜头扫到“哭墙”上密密麻麻标注了10665个死难者的姓名,阿什利看到第4076个名字“徐小银子”后标注着“6岁”,且与自家女儿同岁,这一细节如同针一般刺破他们认知里“二战史等于诺曼底+奥斯维辛”的惯性泡沫。
展厅里那本泛黄的《拉贝日记》原件,使得迈克关闭了摄像灯。1937年12月14日那页的角上有一块棕褐色的污渍,解说员轻轻地说可能是血渍也可能是泪痕,因为拉贝在那晚连续记录了17起妇女遭遇性暴力的事件。这种带有生理痕迹的原始档案物证,其冲击力比任何纪录片的旁白都要大。毕竟他们曾经去过柏林犹太纪念馆,见过堆砌的鞋子雕塑,但是却从来没有直面过这样带有生理痕迹的原始档案。
我认为西方年轻人对于南京大屠杀存在认知断层,其中部分是冷战叙事所遗留的。例如迈克后来在视频里哽咽称他们的历史课本用两页讲述珍珠港,半页提及南京,仿佛亚洲战场的苦难成了附录。这种选择性记忆与日本右翼的操作如出一辙,《产经新闻》纠结某张照片是否拍摄于南京城的时候,实则是用细节争议来掩盖整体暴行。
话说回来,纪念馆的设计之中蕴含着破防的密码。齐康当年用鹅卵石广场代表累累白骨,将参观路线设置成下坡的形式。观众行走时地势逐渐降低,最后到达“万人坑”遗址时仿佛陷入历史的深渊。这种身体上的压迫感比文字更早使人们本能地震动。阿什利在社交媒体上提及走到遗址区时下意识地抓紧迈克的手,那冰冷的感觉并非与空调有关。
94岁夏淑琴老人出现在纪录片屏幕的时候,有弹幕以“她8岁遭难,等日本道歉得活到多少岁”来进行计算。最撕开遮羞布的乃是幸存者时间线的残酷算术,这数字游戏反而暴露出历史正义的迟到。德日战犯受审的时候奥斯维辛幸存者尚处中年,而南京幸存者等来见证者相继离世。
值得思考的是国际参观者的连锁反应,去年暑期该纪念馆接待88国游客,阿根廷大使留言“愿暴行永不重演”时或许未曾想到本国军政府的历史也需反思,日本教师松冈环带队来访后反而被国内右翼骂作“卖国贼”,这种全球性的历史创伤应激如同该纪念馆和平广场的寓意,所有苦难本质上是相互关联的。
那么或许如此来看,网红的眼泪可视为认知重启的开关。迈克团队将视频标题改为《被西方遗忘的大屠杀》之后,各国网友类似的发现就纷纷涌到评论区——波兰人提及卡廷惨案,韩国人谈及济州岛事件,而这种共鸣反倒证实了纪念馆的深层价值,它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的不只是1937年的南京,还有当代人对历史的态度。
东京某博物馆还轻描淡写“进入南京”,加州教材编委会对是否收录“30万”存在争议的时候,就不要再问为什么美国人流着泪观看南京,很多颤抖的镜头以及哽咽的旁白实际上是在填补历史证据链的最后一环——人性的证词。
记得美籍华人鲁照宁?其坚持20年捐赠2400件史料予纪念馆,最近那一批为125份1937年的美国报纸,这些发黄的新闻纸能够证明西方世界当时便知道南京发生的事情,只是有些人选择遗忘,好多人根本没有机会知道。
当下再审视那网红夫妇的爆火视频,恰似一场迟到的历史补偿。阿尔法世代运用TikTok刷“哭墙”影像的时候,他们划动屏幕的手指或许正好推开认知的窗户,毕竟真相不惧流量,就怕无人去问津。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