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说浑源】凉粉文化园记

仲冬时节，驱车过浑广高速北口，远远便望见一座青砖黛瓦的现代建筑群，檐角飞翘，灯笼高悬，匾额上“浑源凉粉文化园”几个朱漆大字映着日光，分外醒目。这便是占地十七亩的凉粉文化胜地了。

入门即见一方灶台，灶边上方刻着“凉粉源起”的铭文。相传北魏年间，恒山脚下军粮匮乏，有巧妇以莜麦、豌豆制粉，调以山泉，佐以辣椒油，竟成解饥美味。千年流转，这碗凉粉从军营流落市井，成了浑源人舌尖上的乡愁。如今石磨静卧于乡野，磨缝里还残留着几粒未碾尽的荞麦，仿佛时光在此凝滞。

一楼展馆如一部摊开的凉粉史诗。博物馆内陈列着明清时期的凉粉担子，桐油木桶已泛出琥珀色光泽，铜勺上的凹痕记录着无数次的舀取；复刻的古街场景里，商贩正弯腰切粉，案板旁虚拟的辣椒油香竟透过全息投影钻入鼻腔；最妙是“五味展墙”，以酸、辣、咸、香、鲜五色灯光投射凉粉故事，指尖轻触，便有老匠人的方言解说从墙缝里渗出：“辣椒油得用羊角椒晒干炕香，胡麻油炸到冒蓝烟儿才行……” 转至二层美食区，喧嚣顿生。七八家凉粉老店沿廊排开，瓷盆里雪白的粉块颤若凝脂，红亮的辣油浮着芝麻，伙计手起刀落，凉粉“唰”地滑入粗瓷碗，淋醋泼辣，动作行云流水。拣一处临窗小桌坐下，碗中凉粉如玉带游动，入口时先是芥末的冲劲儿直窜脑门，继而辣香裹着醋酸在舌尖化开，滑嫩得几乎不需咀嚼，喉头一滚，余味竟泛出淡淡的豌豆甜。邻座的老者咂嘴道：“这味儿，和四十年前石桥白共和挑担卖的一模一样！”

其实创作凉粉程序很简单，即把淀粉用凉水烫成糊状，倒入沸水锅中，边搅拌边加入白矾，搅拌五六分钟，然后盛入盘中或摊在瓮上晾凉之后，切成细条，放入碗里，配点豆腐干、莲花豆或黄瓜丝，再调入盐、醋、葱花、蒜泥、味精、油辣子等近二十种调料，拌匀即可食用。浓郁郁的酸辣味、软滑而坚筋，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八十年代后，经营凉粉的摊点遍布大街小巷，路边村口，尤其午晚街道两侧，简直成了“凉粉世界”。所有的凉粉摊子几乎坐无虚席。人们或坐或蹲，开怀大嚼，鼓腹而饮，其阵势蔚为壮观。最有意思的是一些俊男靓女，女郎尤甚，她们一到凉粉摊，嘴边不留下一个红红的圆圈，额头不挂些串串汗珠是舍不得放下碗的。

窗外忽传来锣鼓声，原是凉粉舞台剧开演。身着北魏服饰的伶人正演绎军厨创制凉粉的传说，背景屏上恒山雪色与烽火交织，台下孩童举着文创雪糕嬉笑追逐。此情此景，倒应了展馆墙上的那句：“一碗凉粉，半城烟火，千年文脉。”

离园时日暮西斜。回望灯笼初上的文化园，恍若一座发光的食肆蜃楼。想来这园子最动人处，不在其恢弘建筑，而在它将市井之味凝练成文化之魂——辣椒油里滚着历史，醋香中飘着传承，而那滑溜溜的凉粉，终究是浑源人捧给世人的一碗活态乡愁。（李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