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陵犁桥水镇我去过多次,对景区里露天陈列的无数且精美的石雕石刻,魂牵梦绕、情有独钟!尤其对那些石质农具,作为一个60年代出生的农民的儿子,一个民俗、农耕老物件收藏、研究爱好者,更是有着铭刻内心、浸入骨髓的记忆。
从水镇大门右侧旅行道路进入景区,只见一条三米左右长的马槽静静地躺在路旁。盛夏时节,里面的水草葱郁茂盛,进入冬季,水草枯萎,已被打捞处理,里面盛满清水,倒映着蓝天白云,沐浴着暖阳,悠闲而自在。
在铜陵地区,我的记忆里没有看到哪里放养过马,只在东湖游乐场骑过一次马。犁田耙地都是用水牛。按照我的想象,解放前应该有,因为那时候有走南闯北的生意人,需要用马来拉车驮物。特别是在我们顺安古镇,官方设立了临津驿站,这里不仅是往来官员、差役休息吃住的地方,应该还饲养着膘肥体壮的“千里马”,随时提供给传送紧急情报的官差换乘。
往前几十米,一个像车子一样的艺术装置赫然呈现在眼前,车轮是用石磙子做的,车子上面堆放着木材,车子身上写着“财源滚滚”。看到这样寓意美好而深刻的艺术装置,哪位游客的心头不涌出一股暖流?看到石磙子,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双抢时的情景。为了把晚稻秧苗赶在立秋之前栽插完毕,必须把早稻收割回来摊晒在稻场上,这样就不会耽误水牛犁田。由人牵着牛拉着石磙子在稻场上打转,把稻子从稻穗上碾压下来。石磙子有五楞、七楞、九楞、十一楞、十三楞不等。两头粗细比例有一定的规律,如果是两头一样粗细,它只能跑直线;如果两头粗细的比例过大,它只能转小圈而不能转大圈;两头粗细比例适中才能自由地转圈。稻子脱粒完了后,石磙子就放在稻场上,这时候,我们小鬼们就推着石磙子在稻场上打转转,虽然很累,却很开心。
……娘推过这台老碾,不分昼夜暑寒,白发流下的汗水,浸透光滑的碾杆……每当看到这台碾子,总在心里默默念着《老碾》里的歌词。总会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在过年前磨豆子、磨粑粑粉、发糕粉的情景:我两只手推拉着磨桩子,母亲一只手搭在磨桩头颈附带着用力,一只手往磨里添加物料。一开始感觉好猎,劲头也足,约莫1小时后感觉很无聊,再到后来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试想:一个八九十岁的小鬼,谁能有耐心几个小时重复做同样的事呢?有一回磨辣椒,磨着磨着就不耐烦了,嘀咕了一句:“真难磨”!过了几分钟怪事发生了:磨出的辣椒不是糊状,而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母亲嗔怒我是“小天锣”(啰嗦、嘴碎),说了不敬的话,得罪了“磨神”。生着气又把没磨好的辣椒拎回了家。
作者和天门镇生姜种植大户江梅朵女士体验磨磨
近些年我收藏了很多的磨,也经常体验磨磨的感觉。磨是有磨齿的,磨磨时间长了齿会磨平,就不快了,这时就要请石匠把磨齿琢铣一下,使磨齿变得锋利。那次和母亲磨辣椒没有磨好,应该是碰巧磨齿不快了,而不是我说了不敬的话得罪了“磨神”。如今这台老碾子,静静地躺在江南水乡——犁桥水镇温婉的怀抱里,并饰以金色的、可以闪烁五颜六色光芒的麦穗,使古老农耕智慧和现代文旅科技交相辉映,和谐共存。
漫步在犁桥水镇的街头巷尾,你会随时随地遇见石质的碓臼、舂碓、夯、风扇、碾槽等农具,就像翻阅一部用石头写就的无字农书!每一件石质农具都不仅仅是农具,更是一个储存着特定声音、气味、温度与肌肉记忆的容器:老碾子是大地的心跳,夯是集体的喘息,碓臼是节令的鼓点,风扇是季风的吟唱。它们曾深刻地介入先民生命,塑造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的农耕生活,也铸就了先民们对土地那份沉重、坚韧而又虔诚的情感。这些石质农具,曾被一双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赋予形态,承载过一代又一代人的生计与悲欢,最终在此卸下所有功能,成为被深情凝视的风景。无数经历过繁重农耕生活、被深厚农耕文化滋养过的人们,在他们记忆的深处,都以一种永恒的方式活着。那石质的凉意,是记忆不被磨灭的恒温,那沉默的姿态,是过往时代震耳的余响!
作者:罗昌凯
编辑:崔远珍 审稿:夏西玉 终审:施荣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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