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3:南松河漂流—探访苗寨—蓝色泻湖&坦普坎溶洞—琅勃拉邦
亲历万荣:松河晓渡暮云迟
晨光未透时,已坐在丽莎酒店的阳台上。周遭阒寂得无声,静便成了另一种声音,在这无边的静里,南松河潺潺的水声反倒清晰起来,细细地,像是大地匀净的呼吸。天光是一点点化开的,一层一层,由东向西,洇染得匀净。对岸的村落还蜷在薄薄的青灰里,却有炊烟袅袅地探出来,旋即被微风搓揉得袅袅婷婷,升至半空,便与山坳里的晨雾失了彼此,混作一片空濛。鸡鸣犬吠隔水传来,也是润润的。远山一层叠着一层,在氤氲的雾气里,淡得像梦,又活得像一首正要起笔的诗。
南松河的早晨
太阳跃过山脊,起初是试探的一道金边,随即光芒便泼洒开来,不炽烈,是温润的柠檬黄,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釉彩。那雾与烟,便从灰白转成了淡金,缭绕间,山峦的轮廓柔和了,层次却愈发分明,近的苍翠,远的淡青,最远的只剩一抹如黛的痕,淡淡地写在天的边际。这不像是现实里的风景,倒像谁人在一幅熟宣上,用淡墨与花青,一层层皴染出来的,充满了宋人山水里的那种写意与灵动。
早餐后,我们便驱车去往码头漂流。长尾船窄而长,船头高高翘起,漆成明艳的朱红与宝蓝。马达响起,船便离了岸,先顺流而下。河风扑面,带着水腥与草木的清气。两岸的山体延绵不断,岩石裸露,覆着郁郁葱葱的植被,仿佛巨大的屏风。船行至酒吧街一带,水面陡然开阔,河岸上的木屋、高脚楼鳞次栉比。船夫调转船头,开始逆流而上。这才是真正的“劈波斩浪”,船头将碧绿的河水犁开一道白色的口子,水花溅在脸上,凉沁沁的。那些山,那些树,不再是静默的画幅,而是迎着面,排闼送青般地向你涌来,又迅疾地向后退去。
南松河边的长尾船
弃舟登岸,车子在山间蜿蜒许久,停在一处僻静的苗族村寨。这里的族人,竟与我们同宗同源,是从云南哀牢山的云雾里,一步一步,南迁至此。几个世纪的风雨过去了,服饰、语言、那些节庆与歌谣,竟还顽强地守着古老的轮廓。只是时光在此,似乎也走得慢些,缓些,以至于那份贫困,也成了沉静的、无可奈何的底色。我们将带来的纸笔、食物分给寨子小学里的孩子。他们黑亮的眼睛里,有好奇,有羞怯,接过东西时,小手是温热的。那一点慰藉,不知是给了他们,还是安抚了我们自己匆匆而过、无从停驻的旅人之心。
与苗寨小学的校长兼老师合影
午后,去往那传说中的蓝色泻湖。它静卧在山坳里,像一颗被遗落的宝石。那水色是难以言喻的,仿佛融化了最纯的翡翠与蓝琉璃,阳光一照,漾着粼粼的碎金。池水清澈至极,水底的岩石、游鱼,纤毫毕现。池边那株老榕树巨大的横枝,成了天然的跳台。上面聚满了来自各地的年轻人,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此刻却共享着同一种雀跃。那笑声,混着水声、各国语言的喧嚷,在这山林间回荡,充满了生命最本真的、无拘无束的欢乐。
色如翡翠的泻湖
泻湖的喧腾与坦普坎溶洞的幽寂,只隔着一片山林。洞口毫不起眼,一进去,光线陡然被吸走。借着头灯微光,在湿滑的怪石间艰难攀爬。巨大的钟乳石如凝固的瀑布,从洞顶垂挂而下;石笋则从地面森然崛起,与钟乳石遥相呼应,亿万年的时光在这里凝固成嶙峋的静默。偶有水滴从极高处坠落,清响一声,更衬出无边的空洞与寒凉。这里没有泻湖边的喧腾,只有自己的喘息与心跳,与这大地深处亘古的脉搏隐隐相合。当重见天光时,回望那黑黢黢的洞口,恍然有挣脱洪荒的庆幸。
坦普坎溶洞
钟乳石和石笋
傍晚时分,我们赶往车站,去搭乘中国援建的“澜沧号”动车。登上“澜沧号”动车。列车滑行般启动,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只有窗外的景色开始匀速地、流畅地向后退去。稻田、椰林、彩色的屋顶、小小的佛塔,都成了流动画卷里的一帧。倦意袭来时,西天却突然燃起了火烧云。太阳已沉到山后,但它燃尽了最后所有的光与热,将半边天空点着了。不是淡淡的红晕,是奔放的、恣意的燃烧!最靠近天际的是熔金般的炽亮,往上渐次过渡为桔红、绯红、绛紫,再远些,是沉静的宝蓝与靛青。那些云,不再是蓬松的棉絮,而是被锻造成了飞腾的火焰,是浴火的凤凰展开的羽翼,那是太阳倾其所有的告别礼!列车仿佛正驶向这片燃烧的天堂。光芒映在每个人惊愕而沉醉的脸上,旅途所有的疲乏,都被这慷慨的壮美涤荡一空,心中只剩下对自然神工的无限敬畏与感动。
夜色四合时,列车平稳地停靠在琅勃拉邦站。这座古城刚刚点亮灯火,静谧地等待着。路灯的光将椰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座古老的王城,此刻正沉浸在它特有的、安宁的夜色里。
我走出车站,深吸一口气,温润的夜风里,隐隐有花香与梵香。南松河的晨雾,泻湖的碧波,溶洞的幽暗,还有那列车上惊鸿一瞥的、燃烧的天穹——这一日的丰盈,已足够在记忆里沉淀下厚厚的一层。而前方,琅勃拉邦的晨钟、暮鼓、香通寺的夕照、法国街的灯火……一个全新的故事,正随着湄公河的流淌,在漆黑的夜色下,悄悄酝酿。
2025年12月7日
于琅勃拉邦西双版纳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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