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年华,是谁清雅种芭蕉
米丽宏
采风队伍流水一样跟着导游走过去了,我和小芳、闫梦还在芭蕉林边流连着,不忍离去。
就是喜欢这种热带植物给予的那种感觉:清凉,魔幻,古典,文艺……在夏日,风生竹院,月上蕉窗,都是美景;而在这冬季的北方,它们也仙扇摇曳,在视觉上造出超现实的清韵。
那阔叶婆娑,一枚叶便是一幅绿帛;所以说,蕉叶的量词,是不屑于用“枚”的。芭蕉之美,在于有清韵,周身都清。这清,宛如高山上流泉,清冽冽的清;又如深井之水,幽碧碧的清;或为一溪秋水,清透透的清;甚至是晨之露珠,沉静静的清。清韵附于绿,是静静的冷。这清,这冷,这静,教你尘心收敛,杂念全消,一心一意听月、听雨、听风、听芭蕉。
导游讲,“嘉年华”整个场馆有400多棵芭蕉和香蕉,这在北方室内,算是了不得的创举了。是谁清雅种芭蕉?而且连带着经济效益也有了,当一簇簇芭蕉或香蕉自上而下相继变黄,游客便可以去采摘了,一根一元,明码标价。这产自北方的香蕉和芭蕉,会不会添加北方流泉的温润、南和原野的明朗?
这一株株芭蕉立在眼前,你真的会看到一些平时不易看到的事物的形状,听到一些平时听不到的声音。芭蕉用它们那翠碧的叶片,一揽,一网,一筛,一逗,这场馆里的日月之光就添了文艺气质。一霎,是光影如沸,绿浪起伏;一霎,又是月光栖止,忧伤静谧。神秘,安然,我要是能在月光下的蕉林,慢慢喝一杯茶就好了。
其实,出现在古典诗词里的芭蕉,不用这么多、这么密,一株两株就够了呀,它们把大幅大幅的翠绿往书生窗前一推,往仕女楼阁一铺,书生的案几、仕女的素裙,就映了一层魔幻的文艺绿。雨来砰砰啵啵,风来潇潇刷刷,人心,就不由得湿了软了淋漓了,嗟嘘一番,吟叹两声,都是婉约词。“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一声梧桐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那芭蕉啊,被雨敲着也好,被风翻阅也好,被孤灯照着也好,都有一种很柔和很静穆的青青流光。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是光阴无可替代的代名儿啊。
芭蕉上有肉眼可见的光阴流转,“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任你多少豪情侠气,也经不起一年年蕉下听雨。那古老的音乐,属于敏感诗意的心灵,属于诗意中国;连同鼓琴,咏诗,下棋,投壶,京戏的丝竹,太白和东坡的韵……芭蕉是碧绿的乐器,是音乐的雨伞撑起。
雨打芭蕉今犹在,静听蕉声还有谁?
我们请摄影家陈航老师为我们拍下一幅又一幅照片,揽着那阔叶,仰望那蕉花,将头扬起、扬起,将眼睛眯着,眯着,这是陶醉了。芭蕉那种淋漓洒落的大块诗意,不由得人不陶醉。
清朝文人蒋坦的夫人关秋芙,曾在门前种了芭蕉。秋天的夜里,雨打芭蕉之声滴滴沥沥彻夜不息,惹得人辗转反侧心与俱碎。天明蒋坦在芭蕉叶上题句,“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秋芙见了,拾笔于叶上续书,“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这一对一答,是有关芭蕉雨的,也是有关儿女情的,更是若干年后回望前尘、有关光阴叹的。
蕉叶题书?我想,体验馆开辟这样一项文创活动,也是挺有趣儿的。
在嘉年华体验馆,我对种芭蕉充满赞叹和敬佩,这创意代表着设计者的诗意内心。一样芭蕉,在蒋捷,是江湖飘零的思乡苦;在杨万里,是时令恰好的新欢喜;到了丰子恺,红蜻蜓、绿芭蕉,成了一幅趣味清新的静物画儿。而在嘉年华,则是科技与智慧碰撞的无边浪漫。
且看那,芭蕉叶上,月光铺展水滴斜;蕉阴底下,人声寂寂诗梦起。
来来,且慢行,慢行,再听一听,听一听那蕉声。
【作者简介】
米丽宏,河北临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作品四部。有作品入选《中国年度杂文佳作2017》《2022年中国生态文学年选》《名家美文精选集》《读者文萃》等60多种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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