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帮人是不是闲得慌。
又是登山包,又是冲锋衣,周末不歇着,非往山里钻。朋友圈一刷,全是大山、蓝天、步数两万五。配文还总写“放空自己”“找回初心”——我心想,你真那么累,不如在家睡一觉。
但当我看到老张蹲在半山腰,喘着气,掏出一颗糖慢慢含住,然后抬头看天,一动不动看了得有十分钟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就坐在那儿,腿抖,汗流进眼睛也不擦。风把他的衣服吹得贴在背上。他没拍照,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远处一层一层的山,像在等人,又像在等自己走回来。
我真的很生气,凭什么?
凭什么人到四十,活得像被按了快进?
孩子、房贷、父母体检报告、公司那个永远改不完的PPT。每天像台旧冰箱,嗡嗡响,还能转,可谁在乎你冷不冷?热不热?里面的东西过没过期?
我连蹲下来吃颗糖的时间都没有。
更别说,抬头看天。
冷静下来后,我想起了去年冬天那个雨夜。我加班回来,车停在楼下,没立刻上楼。雨刮器停了,车里安静得能听见手套箱里半包湿纸巾的声音。我坐在那儿,手握着方向盘,没动。
外面路灯黄黄的,照在积水里,碎成一片一片。
我闻到我那件旧冲锋衣的味道——在后座堆了一个礼拜,有点潮,混着点山里带回来的泥土味。
那是上次跟他们走错路,绕了三小时,脚底磨破,边走边骂,可下山时,忽然有人说:“哎,你们听,是溪水。”
我们都停了。
真的,只有水声,和风刮过竹林的声音。
我那会儿没觉得多好。只想着回家泡脚。
直到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
中年徒步不是去征服山,是去认领自己。
你走啊走,走累了,疼了,烦了,山不会安慰你,也不会催你。它就搁那儿。
你骂它,它不回嘴。你哭,它也不管。
可它让你知道:你还在喘气,还能出汗,还能因为一口糖、一缕风、一声水响,停下来。
你不是谁的爸爸,谁的员工,谁的孙子。
你就是那个喘着粗气、走得歪歪扭扭、但还在走的人。
也许我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从现在起,我决定——
下次上山,带两颗糖。一颗路上吃,一颗,留给那个慢慢走回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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