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风裹着初秋的清冽掠过齐鲁大地,一场夜雨刚为泰山拭去眉峰间的薄尘。晨光未启时,山岚自谷壑间洇开,像谁打翻了砚台里的黛青,沿着山的褶皱层层漫上——此时的泰山,正以最清透的姿态,静候一场天地共写的日出诗笺。
经秋雨洗过的峰峦如泼墨未干的绢本。海拔千米的山巅上,松针犹带新绿,间或杂生着几株枫槭,叶尖已洇出初霜般的橙红。那些被雨珠压弯的枝梢轻颤时,水珠便簌簌坠入石缝,折射出细碎的虹,将山体染得层次分明:深绿的岱桧、墨绿的油松、橙红的槭叶、苍褐的岩石,层层叠叠铺展成一幅天然调色板,连晨雾都沾了这斑斓,在山腰间洇出半透明的纱。
云涛自深谷翻涌而起,漫过十八盘,涌上南天门,最终在天街至玉皇顶的山梁间洇成一片浩瀚的海。乳白的浪头相互簇拥着缓缓而行,时而如万马脱缰翻卷着金鳞向四野奔涌,时而似素绢铺陈静卧成无边的滩。石径如游丝,在云浪中时隐时现,偶见三五旅人倚着朱漆栏杆,镜头对准翻涌的云涛,快门的轻响惊起几点山雀——它们扑棱棱掠过古寺飞檐,檐角的铜铃便叮咚应和,清响混着湿润的风,飘向更远的山巅。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整座泰山便成了光的剧场。抬眼望去,东方天际先泛起鱼肚白,接着漫上橘红、金橙、绛紫的渐变,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罐。终于,半枚熔金的橘瓣跃出云线,接着渐次舒展成滚圆的赤金盘,将天际染作流金,将云海镀成鎏银。脚下的云浪翻涌如沸,原本乳白的雾霭被揉进金光,翻卷着向四野奔涌;群峰若隐若现,恍若蓬莱仙岛浮沉于沧溟,连山岩的棱角都被镀上琥珀色的光晕,连松针上的水珠都凝着晨光,恰似撒落一树的碎钻。
此时的山巅建筑群成了最庄严的注脚。红墙在金光中愈显鲜润;银白的信号塔高耸入云,与古寺并立成奇景——传统与现代在此刻温柔相拥。银塔的影子斜斜浸入云海,像一支蘸满金箔的笔,在浪涛上写下流动的诗行;而碧霞祠的飞檐则挑着半片金光,檐下的铜铃被风掀起,叮咚声与山风的低吟、云浪的轰鸣交织成韵,恍若天地共谱的晨曲。忽有金芒穿云而下,那是阳光穿过水汽形成的"佛光",圆环形的光晕将周遭云涛染作鎏金色,人们连呼吸都染上了甜暖的温度。
站在玉皇顶远眺,目力所及,峰峦皆没入云涛,唯余日观峰、玉皇顶等几处峰巅如青螺浮翠。天宇湛蓝如琉璃,几缕薄云被风扯成丝絮,轻轻搭在山巅;阳光穿透云层,在岩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曾被雨水浸润的崖壁泛着湿润的光泽,古建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像是在天地间挥毫泼墨,书写着山河永恒的絮语。
泰山之美,不在于某个刹那的惊鸿,而在于雨霁的澄明、日出的磅礴、云海的浩瀚中次第铺陈。它让我们懂得,所谓"一览众山小"的壮阔,原是天地与山川历经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金阳漫过银塔尖顶,云海依旧翻涌如沸。玉皇顶上游客渐众,却无一人肯轻易移步,人们举着手机,架着相机,想把这醉人的光与云、山与天,永远锁进记忆的存储卡里。站在风里,人们尽情地咀嚼着清凉山风,看金乌跃动成火,看云浪翻涌成海。(陈爱国/图 张子秋/文)
编发:泰安市摄影家协会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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