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太原西山的山脊时,先在庙前山的峰顶凝成薄纱,再顺着黛青色的山势往下淌,像极了被风吹散的棉絮。待朝阳从东方的山坳里探出头,金辉穿透雾霭,小虎峪的轮廓才渐渐清晰 —— 这片占地 33 平方公里的土地,东邻大虎峪的核桃林,西隔古交市分水岭的碎石坡,南接晋源区的杏林沟,北连南峪村的老柿树,而正西处的太原最高峰庙前山,峰顶的松林在风里摇曳,如一道青黛屏障,守护着沟谷间错落分布的七个自然村,也沉淀着代代相传的故事。
鸦崖底的晨总是被红嘴鸭的翅声唤醒。青灰色崖壁临河而立,高约十余丈,石缝间嵌着星星点点的鸟巢,有的铺着干燥的松针,有的垫着柔软的芦花。红嘴鸭振翅掠过水面时,翅尖撩起的水珠落在崖下溪涧,与潺潺水声叠成细碎的乐章;待日头升高,它们便三五成群地落在崖顶的平石上,用橙红色的喙梳理羽毛,阳光洒在雪白的羽翅上,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老辈人口中的传说在此处留痕 —— 崖壁是红嘴鸭的栖居秘境,溪水因这份生灵的眷恋,常年澄澈不涸,连水底的鹅卵石都能数得分明,崖下村落的旧屋遗址旁,仍能看到当年村民为鸭群搭建的石食台,如今台面上长满了青苔,却依旧留着投喂谷物的浅痕,“鸦栖崖下” 的景致,便这样成了 “鸦崖底” 的名字由来。
不远处的小虎峪村,山坳里三块圆石相依相偎,最大的那块高约丈许,形似蜷卧的幼虎,石面上被雨水冲刷出的纹路,恰似虎爪的印痕,那是 “张良藏小虎” 的传说印记:汉代名相张良途经此地时,恰逢恶龙兴风作浪,浊浪漫过沟谷淹了庄稼。为护刚出生的小虎崽免遭恶龙波及,他将幼虎藏在石缝间,还在石旁栽下一棵柏树;待恶龙伏诛,小虎崽已能自行觅食,某日清晨随云气升空而去,只留这三块 “小虎石” 镇住山谷,那棵柏树如今已长到合抱粗,枝桠斜斜地覆在石上,像是仍在守护着当年的秘密,“小虎峪” 的名号也便随着这传说,在沟谷间流传了千年。
沿山梁往西北行,脚下的路渐渐铺满松针,踩上去软乎乎的。行至半山腰,牛头嘴的地形便在视野里清晰起来 —— 沟北山势缓缓隆起,浑圆的 “额头” 处生着一片低矮的荆条,秋日里会开淡紫色的小花;“额头” 下方,错落的旧屋遗迹恰落于 “牛嘴” 的凹陷处,残垣上爬满了爬山虎,绿得发亮,墙角还立着半块石磨,磨盘上的齿痕仍清晰可辨。登高俯瞰,整道山梁宛如一头静卧的老牛,脊背处的草色随季节变换,春日嫩绿、夏日浓青、秋日枯黄、冬日覆雪,默默守护着沟谷里的溪流与草木。
再往西南走,便到了偏桥沟。一道青石板桥斜跨在狭长山沟之上,桥长约二十余米,宽不足两米,桥面的石板被岁月磨得泛着温润的光泽,雨天里会映出天空的碎云。桥栏上残留着模糊的花纹,仔细辨认,能看出是云纹与兽纹的痕迹,而石板间的几道浅坑,便是老人口中 “将领策马” 的马蹄印 —— 最深的那道坑约有拇指深,雨天会积起水,映出桥旁的芦苇。传说曾有戍边将领骑马途经此地,恰逢山洪漫过沟谷,将领策马登桥时,马蹄在石板上踏下深印,此后这道石桥便被称作 “偏桥”,沟谷与村落也随之得名。桥下的溪水常年不涸,岸边生着大片的菖蒲,夏日里会开出淡黄色的花,引得蜻蜓停在花苞上。
马圪台的石阶藏在山梁间,从沟底蜿蜒向上,共九十九级,每级石阶都是青砂岩凿成,边缘被行人的脚步磨得圆润。石阶的阴面长满了青苔,雨天里格外滑;阳面则生着零星的小草,从石缝里探出头来。路径旁的松树高大挺拔,松影婆娑,阳光透过枝叶洒在石阶上,形成斑驳的光点,随风移动。行至顶端,能看到一片平坦的石台,台面上留着几道浅沟,传说是当年将领拴马的地方,如今石台上生着几丛野菊花,秋日里黄得耀眼。
从马圪台往下走,便到了北石崖。这里因那片高大的白色悬崖得名,崖壁高约三十余丈,通体呈乳白色,阳光照在崖面上,会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覆了一层薄雪。崖壁下的砂岩层层叠叠,是庙前山脚下典型的雅丹地貌,砂岩的颜色从浅黄到赭红不等,纹理如波浪般起伏,细看还能找到远古海洋生物的化石痕迹。从前这里称作 “白石崖”,崖顶生着几棵矮松,根系深深扎进岩缝里,风吹过时,松枝会轻擦崖壁,发出 “沙沙” 的声响;崖下的空地上,曾有村民搭建的草屋,如今只留着几根木柱,柱上的树皮仍未完全脱落,像是在诉说着过往的生活。
七里沟的沟谷纵贯南北,总长约七里,故名 “七里沟”。沟口的旧村遗址旁,如今已种满了果树,有苹果、梨、桃、杏,足足有上百棵。春日花开时,桃花粉、梨花白、杏花淡红,花瓣随风落入沟底,铺成浅粉色的花径,溪水带着花瓣往下流,像是淌着一条花河。沟谷深处的溪水更清澈,岸边生着大片的蕨类植物,叶片呈羽状,绿得发亮。秋日里,果树上挂满了果实,红苹果像小灯笼,黄梨像胖娃娃,风一吹,果实轻轻晃动,引得鸟儿落在枝头啄食。
2012 年,因沉陷区治理,原住村民搬迁至万柏林区九院小区,旧村的炊烟虽渐远,沟谷间却焕发出新的生机。偏桥沟自然村的赵氏沟,距市区仅 16 公里,一条柏油小路直通山谷,交通便利。狭长的山谷里,溪水顺着山势蜿蜒而下,遇平缓处形成浅潭,潭里游着成群的小鱼,遇陡峭处则溅起碎玉般的水花,落在岩石上,生出薄薄的青苔。五颜六色的野花缀在坡上,早春有金黄的迎春花,仲春有紫的马蔺、粉的野蔷薇,暮春有白的绣线菊,与山间不绝的鸟鸣 —— 斑鸠的 “咕咕” 声、山雀的 “叽叽” 声、啄木鸟的 “笃笃” 声,织成鲜活的生态画卷。
每年三四月份,桃花与山花竞相绽放,粉白的花瓣裹着晨雾,香气漫过山谷,甜丝丝的,引得蜂蝶流连 —— 蜜蜂嗡嗡地采蜜,彩蝶扇着翅膀落在花蕊上。2007 年后,区委、区政府推进的植被恢复、荒山绿化、筑坝蓄水工程,让这里彻底蜕变新生:别具情趣的木屋隐于松间,木屋的外墙是原木色,屋顶铺着深褐色的茅草,窗台上摆着陶罐,罐里插着野菊花;几孔窑洞依山而建,窑洞口的石墙上,还留着村民搬迁前剪的窗花痕迹,有喜鹊登梅、年年有余的图案;原生态餐厅的食材皆取自区内的种植园与养殖园,种植园里种着黄瓜、番茄、豆角,绿油油的藤蔓爬满架子,养殖园里的土鸡在树下踱步,偶尔发出 “咯咯” 的叫声;森林氧吧里的植物种类繁多,有油松、侧柏、白桦,空气里裹着松针的清香,深吸一口,满是自然的气息;含多种矿物质的山泉水从泉眼流出,水流顺着竹管淌进石缸,清冽甘甜。三百亩土地上种植的 1.5 万株各种果树,春开花、秋结果,每到周末,便有太原市民驱车前来,或在林间散步,或在果园采摘,或在溪边品茶,成了都市人寻觅自然的好去处。
往小虎峪村西南五公里,便是如今的偏桥沟生态风景旅游区。经过地质灾害治理与生态恢复,这里引进社会资金打造的欧式风情小镇,成了西山的亮眼景致:几栋异国风情的建筑点缀在旅游专线旁,有的是尖顶的哥特式风格,墙面刷着米白色,屋顶是朱红色的瓦;有的是圆窗的地中海风格,墙面是浅蓝色,阳台摆着红色的花盆,种着天竺葵;还有的是木质结构的北欧风格,外墙贴着浅棕色的木板,屋顶铺着灰色的石板。旅游专线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路边立着造型别致的路灯,灯柱上缠绕着常春藤,夜晚亮灯时,暖黄色的光映着藤蔓,格外温馨。
景区的公共绿化葱郁繁茂,有修剪整齐的冬青树篱,有开着月季花的花坛,有供人休憩的石凳,石凳旁种着遮阳的法桐;观光采摘园按季节划分区域,春天能摘草莓,鲜红的果实藏在绿叶下,夏天能摘樱桃,一串串红樱桃像玛瑙,秋天能摘葡萄,紫莹莹的葡萄挂满藤蔓;完善的供水供电系统保障着景区的运转,溪水通过管道引到各个角落,路灯、餐厅的用电皆有稳定供应。这里与狼坡胜境的林海、四达沟的瀑布、桃花谷的连片桃林遥相呼应,共同构成了太原西山 “U” 字形旅游带,而偏桥沟生态风景旅游区,便是这旅游带上一颗璀璨的明珠,每到节假日,都吸引着众多游客前来观光。
四季轮转间,小虎峪的景致各有风情,每一季的不同时段,又有不同的韵味:春来,幽谷里的野花从山脚往山顶渐次开放,早春的迎春花先探出金黄的脑袋,仲春的桃花、杏花紧随其后,晚春的丁香开得满谷芬芳,娇艳欲滴;夏至,欧式小镇被翠绿的林木环绕,晨雾如纱,轻轻笼着红瓦白墙,雨后的天空常挂着彩虹,彩虹的一端落在小镇的屋顶,另一端连着远处的庙前山,傍晚时分,霞光染红天际,将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长;秋日,层林被红叶染透,枫叶红得似火,黄栌红得似霞,火炬树红得似焰,漫山绚烂,风吹过,红叶簌簌落下,铺成红色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偶尔还能捡到形状好看的枫叶,夹在书里当书签;冬月,白雪覆满山梁,像给大地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雪花随风起舞,落在崖壁上,让白色的崖壁更显纯净,落在石桥的石板上,积起薄薄的一层,落在木屋的茅草屋顶上,像撒了一层白糖,落在欧式小镇的红瓦上,红白相映,格外醒目。溪水结了薄冰,冰面映着天空的蓝,偶尔有小鸟落在冰上,歪着头啄冰,勾勒出静谧的冬日画卷 —— 恰应了那句 “春来幽谷花娇艳,夏临小镇翠含烟。秋日红叶染层林,冬月白雪舞蹁跹”,将小虎峪的四季之美,永远定格在西山的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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