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泽州玉皇庙门口,还没看清山门全貌,先被一片亮眼的蓝拽住了脚步——那是头道山门屋顶的孔雀蓝琉璃脊饰,在太阳底下泛着光,不是单调的深蓝,是蓝里透着点灵动的绿,像把孔雀开屏时最艳的那片羽毛,直接铺在了屋脊上。凑近些看,琉璃的表面还能映出天上的云影,风一吹,云影在脊饰上轻轻晃,倒像是那抹蓝活了过来,要顺着屋脊往下流。
这头道山门是明代万历年间建的,规制方方正正,面阔三间,进深六椽,站在底下往上看,能清楚看到内部“前后四架梁对接中柱”的结构,通檐只靠三根柱子撑着,却稳得很。可最让人挪不开眼的,还是屋顶那些细节。屋脊两端的鸱吻太特别了,不是明代常见的卷曲尾,是一条巨龙盘曲着,龙尾直直地向上翘着,像刚摆好姿势要腾空而起。更妙的是吻身两侧,没刻常见的盘龙,反倒堆塑了一对凤凰,凤凰的翅膀微微展开,尾羽拖得长长的,和盘龙凑在一起,刚好是“龙凤呈祥”的模样,既有气势又透着喜庆。
顺着屋脊往中间看,宝刹的设计更见巧思。正中央有个盘龙形的龛,龙身绕着龛壁盘了一圈,龙头对着龛顶,像是在守护里面的宝贝。宝刹两侧还刻了八条行龙,每条龙都藏在流云里,有的只露出半个龙头,有的甩着尾巴,还有的像是在追前面的云,姿态没有一个重样的。仔细看,龙鳞的纹路都刻得清清楚楚,连流云的褶皱里都藏着小细节,是工匠用细刀一点一点刻出来的,没半点敷衍。脊上还塑了仙人、武士的形象,仙人衣袂飘飘,像是站在云端;武士握着兵器,眼神凌厉,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前护卫,这些小雕像和龙凤、行龙凑在一起,把屋脊装点得热热闹闹,却又丝毫不乱。
再看垂脊,上面堆塑的牡丹花太逼真了。花瓣一层叠一层,最外层的花瓣微微向外翻,像是刚绽放开来,花瓣的边缘还描了一圈浅黄,让蓝色的琉璃多了点暖意。垂脊头部立着的龙头和骑马仙人更有意思,龙头张着嘴,像是在长啸,马的鬃毛飘着,仙人坐在马上,手里握着缰绳,连衣袍的褶皱都清晰可见,远看像真有人骑着马站在那里,要顺着垂脊往下走。
绕过头道山门往后走,就是元代至元年间建的二道山门,风格和前一座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惊艳。这座山门也是面阔三间,进深四椽,内部用的是“前后乳栿对接中柱头斗拱”的结构,通檐同样靠三根柱子支撑,单檐悬山顶看着朴素,细节却不含糊。前檐用的是方石柱,柱头的斗拱是单杪单下昂五铺作,里转是五铺作偷心造,那些木构层层叠叠,像搭积木似的,却搭得极精准,没一点偏差。后檐换成了圆木柱,柱头斗拱变成了双下昂五铺作,里转还是五铺作偷心造,方柱与圆柱的切换,单昂与双昂的变化,看着简单,实则藏着工匠对结构的精准把控。
最让人惊喜的是二道山门的屋脊装饰,琉璃塑的八仙太鲜活了。铁拐李背着葫芦,葫芦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吕洞宾握着宝剑,剑鞘上还刻着花纹;何仙姑提着花篮,花篮里的花像是要从琉璃里探出来;张果老骑着驴,驴的耳朵竖着,像是在听周围的动静。每个仙人的神态都不一样,有的笑着,有的皱着眉,有的一脸悠闲,连衣袍的质感都能通过琉璃的纹路看出来,粗布的纹理、丝绸的光泽,被工匠刻画得淋漓尽致,仿佛下一秒这些仙人就要从屋脊上走下来,在庙里逛一圈。
站在两座山门中间,看着一明一元两座建筑,忽然觉得特别有意思。头道山门的孔雀蓝琉璃张扬又华丽,龙凤、行龙、仙人把屋顶装点得满满当当,透着明代建筑的精致;二道山门则多了几分元代的古朴,方柱换圆柱,单昂变双昂,八仙造型虽不张扬,却透着灵动。两座山门隔着几百年的时光,却都把工匠的巧思藏在了每一处细节里——孔雀蓝琉璃的配色,鸱吻的独特造型,斗拱的精准搭建,八仙的鲜活神态,没有一处不是用心之作。
现在每次来这里,都会看到有人拿着相机,对着孔雀蓝琉璃脊饰拍个不停,也有人站在二道山门前,对着斗拱的结构比划,还有人指着八仙的雕像,和同伴争论哪个最像。有时候会想,几百年前建这两座山门的工匠,会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会有这么多人围着他们的作品,细细琢磨每一个细节?他们在烧制孔雀蓝琉璃的时候,是不是反复调试了配方,才调出这么特别的颜色?在雕刻八仙的时候,是不是特意观察了生活中的人,才让每个仙人都有了自己的神态?
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头道山门的孔雀蓝琉璃,夕阳把那片蓝染得更艳了,和二道山门的古朴形成鲜明对比。你们要是来泽州,会不会也像我一样,被这片孔雀蓝惊艳到?会不会也对着两座山门的细节,琢磨半天工匠的巧思?要是让你们选,你们更喜欢明代山门的华丽,还是元代山门的古朴呢?#波仔聊古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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