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周末放晴,我们相约去往同学姚姐的家——原观北乡龙王村。“龙王”二字承载的千年故事,藏在华山余脉的土地里,等着我们去探寻。
趁姚姐还未到家,先到的我们顺道绕路,去看龙王村的“根”——南泉和北泉。顺着田埂旁的小径走去,两处泉眼静静卧在路边,泉水从地下汩汩涌出,清冽得能看见水底的细沙与碎石。这便是观北泉,冬暖夏凉,即便最干旱的年份也从未干涸。泉边的老者说,过去老龙王村的人,挑水、饮牲口、浇庄稼全靠它,泉边的石板路被一代代人的脚步磨得发亮,清晨傍晚总有村民围着泉水闲聊、洗衣,热闹得很。如今泉边虽少了往日喧闹,却仍是村里人散步的好去处,那股甘甜,成了“龙王”最鲜活的注脚,任凭村落合并,始终滋养着这片土地。
看过泉水,顺着田间小径前行,一道低矮的夯土墙渐渐映入眼帘。它在田野间蜿蜒伸展,虽历经2300余年风雨,仍能看出当年的轮廓——那里藏着一段更古老的印记:魏长城遗址。“这是战国时魏国修的,派大将龙贾督建,专门抵御秦国和西戎。”我们看见城墙夯土里的麦草痕迹,伸手触摸粗糙的夯土,指尖仿佛能触到当年士兵执戈戍边的温度,耳边似有烽火连天的呐喊。这段长城,是龙王村与遥远战国对话的桥梁,它不说话,却用每一粒泥土记录着金戈铁马的岁月,任凭时代变迁,始终矗立在那里,守护着过往。
离开古长城,我们沿着村里的山路往半坡走,去寻觅龙王村最早的“村志”——龙窝遗址。山路不陡,两旁是村民种的庄稼,绿意盎然;走到山边一片平坦的土地,这里藏着八千年前的秘密。这片面积达7.5万平方米的遗址,属于新石器时代的半坡文化范畴。如今虽看不出明显建筑痕迹,但考古工作者曾在这里发掘出陶器碎片、石器工具,甚至辨认出远古先民居住的半地穴式房屋遗迹。站在古丘之上,风从耳边吹过,仿佛能听见先民们围着篝火、伴着渭水支流潺潺声刀耕火种的声响,能看见他们用粗糙的石器开垦土地、用泥土烧制陶器的模样。这里,是龙王村最深的“根”,早在八千年前,便有人类在此繁衍生息,为“龙王”的故事写下了最初的一笔。
我们还寻到龙王村的旧址。整个村落原建在半坡上,设有东门和西门,只是如今门框早已坍塌,只剩下半截土墙,勉强勾勒出当年的布局。姚姐后来跟我们说:“这儿有我家老院子,我结婚的喜事就是在这儿办的,那会儿东门到西门全是街坊,如今已荒无人迹。”如今的半坡老村,大多房屋已荒废,只有零星两三户人家还守在这里,屋顶的炊烟偶尔升起,给这片旧址添了点生气。倒是坡上的树长得旺盛:柿子树挂着青黄的果子,山楂树缀着红玛瑙似的果实,花椒树枝叶间藏着密密麻麻的绿花椒,风一吹,麻香四溢。“这些树都是老辈人种的,没人管却长得旺,就像老龙王村的念想。”一位农家住户伸手摘了颗山楂,眉眼间满是怀念。途中,我们还路过了观北乡撤并后遗留的龙王小学,校门斑驳,铁门上锈迹斑斑;不远处的乡医院旧址,早已成了荒地,荒草萋萋,让人感叹时光匆匆。这些旧址,是观北乡与老龙王村的“年轮”。
到了姚姐位于国道边的家,她泡上热茶,我们围坐闲聊。话题绕不开“变迁”:观北乡没了,老龙王村与严城村合并,村名换成了“严城”,年轻人陆续搬到国道边,半坡老村渐渐荒废……可姚姐又笑了:“但你看,泉水还甜,长城还在,遗址还在,龙王庙也还在。”村东头那座建于清乾隆年间的龙王庙,虽碑刻流失、佛像无存,户牖多有损坏,却仍是村民的精神寄托。每年农历六月十三龙王庙会,戏班照搭,村民们扶老携幼来祈福看戏,香火缭绕中,没人忘了“龙王”的渊源,没人断了对这片土地的念想。
夕阳斜照古城的夯土墙上,给古老的城墙镀上金边;观北泉的泉水映着晚霞,泛着粼粼波光;半坡老村的果树枝影婆娑,国道边的严城村新房鳞次栉比。我们寻的是龙王村的旧,见的却是“变迁”与“传承”——龙窝遗址的八千载烟火、魏长城的两千载烽烟、观北泉的甘甜、龙王庙的香火,还有村民口中讲不完的“龙王故事”,从未消失。老龙王村的故事,没有因合并而结束,而是以另一种方式,融进了新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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