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工布达江,很多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就是一个县的名字,叫工布达江县,位于林芝境内,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县。
行走在工布达江,首先感到的是一种巨大的宁静。这宁静不是没有声音,而是将所有声音都融化、吸纳之后的浑厚与安详。
尼洋河的水是碧莹莹的,不像江水,倒像是一条流动的、极纯净的玉带,从容不迫地在这高原的谷地间舒展开来。那水声是低沉的,絮语似的,贴着河床的鹅卵石,日夜不息地诉说着些什么,但你若刻意去听,又只剩下一种充满空间的、背景似的嗡鸣。这声音,反而让四周的山显得愈发静了。
这里的山,是与江南的秀色截然不同的。它们并不奇峭,而是浑圆、厚重、长满了深绿色的云杉和冷杉,一座连着一座,波澜壮阔地向着天际绵延。山腰以上,常常缠绕着乳白色的云雾,像圣洁的哈达,轻轻地围在那里。云雾是活的,随着看不见的气流缓缓地移动,时而露出一角皑皑的雪峰,在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光,时而又将一切都藏进一片迷蒙里,让你疑心那雪山只是惊鸿一瞥的幻境。空气是清冽而湿润的,吸进肺里,有种洗过般的凉,带着泥土、松针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淡淡腥气。
我的脚步很慢,仿佛走快一些,便会惊扰了这片土地沉睡的梦。路旁偶尔会出现一座座工布风情的村落。房屋多是木石结构的,方方正正,屋顶的四个角上,常立着白色的石块,插着飘扬的经幡。那经幡是五色的,蓝、白、红、绿、黄,在高原明净的阳光下,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是将藏民们心中的祈愿,一遍遍地诵给天上的神佛听。
这里有个非常奇怪的村庄,他叫村子里很安静,只看见几只毛色油亮的藏香猪,哼哼着在路边的草甸上觅食,偶尔有穿着氆氇袍子的老人,坐在门槛上,手里的转经筒发出均匀而柔?和的“嗡嗡”声,他们的眼神安详得像远处的山,望着我这个外来的行者,也只是淡淡一笑,那笑里,有着与这片山水一般的包容与慈悲。
我忽然想起那些在历史长河中行走于此的人们。一千多年前,那位伟大的藏王,松赞干布,是否也曾站在这尼洋河畔,眺望过这片林海?他的胸中,正酝酿着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吐蕃王朝。那时的工布,还是“工布王”统治的相对独立的地域。松赞干布的雄才大略,最终将这里也纳入了吐蕃的版图,让工布的文化,汇入了西藏文明的浩荡主流。行走其间,你仿佛能感到,那历史的烟云,并未散去,只是沉淀了下来,化入了这山、这水、这人们的血脉里了。
再往前走,视野愈发开阔。一片巨大的草甸在河边铺展开来。成群的牦牛,像散落的黑珍珠,悠闲地踱步其间。一个牧人骑在马上,身影在广阔的天地间,显得那么微小,却又那么和谐,仿佛他本就是这画卷里一笔不可或缺的浓墨。看着这一切,我心里先前那些属于城市的烦扰,不知不觉地被这天地间的浩气荡涤一空。人在这里,会自然地感到自身的渺小,也正是在这渺小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平静。
夕阳西下时,我们到了巴松措。那是一片怎样令人心醉的碧蓝啊!它静静地卧在群山怀抱里,像一位深闺的少女,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湖心有一座小巧的岛屿,名为“扎西岛”,岛上古老的宁玛派寺庙,红墙金顶,在暮色中闪烁着温暖而神秘的光。我乘船登上小岛,绕着寺庙缓缓而行。廊下的转经筒,被过往的虔诚之手磨得锃亮,我学着当地人的样子,用手拨动它们,它们便发出沉重而悦耳的声响,那声音,似乎能直抵心底。
夜幕终于降临了。工布达江的夜,没有霓虹,只有满天数不清的星子,亮得像是被冰水洗过一般,低低地垂着,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把。远处的雪山,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出一种幽蓝的、沉默的轮廓。尼洋河的絮语,在夜里听得更真切了。
我站在客栈的窗前,久久不愿离去。这趟行走,仿佛不是为了抵达某个地方,而是为了一种心灵的沐浴。工布达江,它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像说尽了一切。它把它的宁静、它的壮美、它的古老与慈悲,一并沉甸甸地放在了我的行囊里,让我带着,走向前方更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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