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漫步于长安环山道上,不经意间,目光触及路边一方标牌,上书“高冠瀑布”四字。方觉已临近这久负盛名之胜迹。想起岑参曾在这里隐居,兴之所至,邀请李老师一同进入峪中游览。
花费二十元购得门票,踏入景区。尚在远处,便听闻瀑布之声如雷霆轰鸣,这不禁让人忆起岑参游览高冠峪时所留下的纪游诗:“崖口悬瀑流,半空白皑皑。喷壁四时雨,傍村终日雷。”信步走近,只见在青石沟壑之间,飞瀑如脱缰野马般奔腾而下,激起阵阵雷鸣般的声响,诗人之描述,果真丝毫不差。自潭下抬头仰望,瀑布之壮观似乎并不惊人,毕竟秦岭之中,比它更为宏大、奇异、秀美的瀑布亦不在少数。然而,高冠瀑布之所以远近闻名,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岑参。
开元二十五年(737 年),年仅二十岁的岑参自湖北西上长安,满怀壮志地献书于阙下,奈何未获提擢。此后约十年间,他长时奔走于长安、洛阳之间。在此期间,他于高冠峪中建起草堂,隐居于南山长达十载。他常于秦岭山中访友,或儒或僧,悠游于山中,赋诗唱和,过着如神仙般闲适的生活,所到之处皆留下他的题咏佳作。在《题云际南峰眼上人读经堂》中,他写道:“结宇题三藏,焚香老一峰。山间独坐卧,只是对山松。”《高冠谷口招郑鄠》亦有云:“谷口来相访,空斋不见君。涧花然暮雨,潭树暖春云。门径稀人迹,檐峰下鹿群。衣裳与枕席,山霭碧氛氲。”
经历落榜之挫折后,岑参于天宝三年高中一甲第二名进士,自此踏入仕途。初任率府兵曹参军,而后两次从军边塞。先是在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幕府担任掌书记;天宝末年,封常清出任安西北庭节度使时,他又成为其幕府判官。代宗时期,他曾官至嘉州刺史,大历五年卒于成都。
岑参一生留下诗作三百六十首,尤以边塞诗闻名于世。陆游赞誉其诗“以为太白、子美之后一人而已”。沈德潜亦言:“参诗能作奇语,尤长于边塞。”(《唐诗别裁集》)翁方纲也评价道:“嘉州之奇峭,入唐以来所未有。又加以边塞之作,奇气益出。”(《石洲诗话》)往昔所学之《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其中“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句,至今仍令人印象深刻。
从《初授官题高冠草堂》“三十始一命,宦情多欲阑。自怜无旧业,不敢耻微官。涧水吞樵路,山花醉药栏。只缘五斗米,辜负一渔竿”可见,岑参离开高冠峪出仕为官,实是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即便出征在外,他亦时常思念高冠故园。《早发焉耆·怀终南别业》中“晓笛别乡泪,秋水鸣马蹄。一身虏云外,万里胡天西。终日见征战,连年闻鼓鼙。故山今何在?昨日梦清溪”便是其思乡之情的真切写照。
沿着河边小径徐行,看着河中嬉戏的儿童,悠然欣赏着山村的秀丽风光,不知道他的草堂旧址在哪里,脑海中思索着诗人隐居时的闲适惬意与投笔从戎的毅然抉择,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倘若他一直隐居,不负钓竿,南山或许仅仅多了一位普通的隐士兼山水诗人,而中国文学史上则会缺失一位伟大的边塞诗人。由此看来,出尘归隐与入世,究竟哪条道路才是正确之选,着实难以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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