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温泉：被徐霞客“代言”的曲靖暖玉

车保平

三百八十多年前，明代著名的旅行家徐霞客游历于彩云之南，在曲靖三宝温泉，明代称“石堡温泉”的氤氲热气里，留下了中国旅行文学最具体、最温热的一页“泡池笔记”。这两度驻足的温暖邂逅，对一眼泉、一座城、一段被文字凝固的记忆而言，不仅是一位行者的休憩时光，更成为今天三宝温泉最鲜活、最珍贵的历史“代言”。

崇祯十一年五月，徐霞客行至滇东，在山谷蒸腾的雾气中，与“石堡温泉”初遇。他写道：“坞中蒸汽氤氲，随流东下，田畦间郁然四起。”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流动的温暖图景。他不是在赶路，而是在“读路”，读大地吐纳的气息，读自然藏匿的语言。池底跃动的泡珠、如暖玉般无瑕的泉水，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硫磺香气，让风尘仆仆的行者“解衣就浴”，旅途的尘土与疲惫被一池“暖玉”悄然消融。徐霞客注意到北池“沸泡尤多”，旁有六角亭，名曰“喷玉”。那不仅是风景，更是一处被命名、被凝视、被记忆的地理坐标。

同年九月，徐霞客返身再顾，温泉的景色借由《滇游日记三》与《盘江考》的残句得以传世。此时的温泉已非全然野逸，而是“围垣之户”，砖甃成池，百姓可担水而归，亦可入池而浴。徐霞客称之为“入滇第一浴”，赞其为“暖玉无瑕”。可惜的是我们无从揣度五月那日他初浴时的心绪——《滇游日记一》散佚成谜，已随当年的水汽飘散。

在云南游历期间，徐霞客记录过三十余处温泉，唯独此处让他“前后两浴”。这份偏爱，无需注脚——行者的脚步最诚实，身体最知道哪里值得再回来，这是行者无言的礼赞。

如今再到三宝温泉，题着“喷玉”的明代六角亭没能寻见，但田畴间的晨雾依旧，水汽氤氲如昨。当身体浸入那恒温的暖流，指尖触碰到地脉传来的温热，好似与徐霞客共享同一片水域，并与他进行一次跨时空的对话。

徐霞客用笔墨为我们留下了“人文地热”，他两次驻足的三宝温泉，在三百八十多年后，仍日日涌出“暖玉无瑕”的泉水，见证袅袅不断的炊烟，成了一张有人文历史加持、有温度的曲靖名片。这是一段被文字打捞起来的时间，我们今日享受的惬意，早在数百年前，就被这位行者以脚步丈量、以目光抚摸、以笔墨记录，每一缕温泉雾气里，都飘着跨越世纪的文化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