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远远望见山坡像被谁泼了桶胭脂,浓得化不开——是枫叶红了。
快步走近,才惊觉那红原是分了层次的。山脚的叶儿刚染了色,红里还透着三分橙黄,像初嫁的姑娘,带着些羞涩的暖;山腰的已是炽烈的丹红,叶片舒展着,迎着光时几乎要燃起来,每一道叶脉都像是跳动的火苗;而山顶的老枫,红得深沉,近紫近褐,倒像是把一整个秋天的沉淀都揉进了叶瓣里。
风过时,满树红叶便簌簌地响,偶有几片挣脱枝头,打着旋儿飘落。弯腰拾起一片,掌心里的叶形像只小小的巴掌,边缘的锯齿还带着倔强的尖,叶面却已柔软,红得发亮,仿佛能拧出蜜来。指尖抚过那清晰的纹路,忽然想起儿时夹在课本里的枫叶,干透了的红带着些脆,却能把秋天的影子存上一整年。
沿山路往上走,脚下积了层薄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抬头时,头顶是交错的红枫枝桠,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连空气都染上了暖融融的红。偶有几片叶子乘着风,轻飘飘落在肩头,像谁递来的秋的信笺,不用拆,便知里面写满了关于时光的絮语。
远处的石凳上,坐着位白发老人,正低头捡拾枫叶,一片一片理得整齐。问起时,老人笑着说:"攒着给小孙孙做书签呢,每年这个时候来捡,他都盼着。"话音未落,又一片红叶悠悠落在他的蓝布衫上,红与蓝相映,像幅安静的画。
原来这枫叶的红,从不是孤孤单单的。它藏在孩童的课本里,落在老人的掌心间,映在每双抬头仰望的眼眸中。它红得热烈,却也红得温柔,像在说:秋天不止有萧瑟,还有这样明目张胆的绚烂,让你忍不住把日子也过得鲜亮些。
夕阳西下时,再看那片枫林,红得愈发深沉,像浸在了蜜色的光里。风再吹,叶再落,却不觉得伤感——这红,原是秋天最慷慨的馈赠,让我们在日渐寒凉的日子里,依然能握住一把温暖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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