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跑过不少红军长征的旧址,道县始终是心里的一个牵挂——早从史料里摸清了,当年中央红军挥师入桂,第一道关键关卡便是渡过这里的潇水,而后才沿着江永、灌阳、兴安、全州的路线西进,再经龙胜折回湖南通道,开启后续的征程。而道县葫芦岩这个红军渡,就是那段征途里的重要印记,我心心念念了好些年,总想着亲自去江边走一走,今年10月,终于抽闲卸下琐事,驱车往道县乡野深处寻了去。
车子驶离县城,乡道渐渐收窄,最后变成一条仅容单车通行的简易水泥路。路面沿着连片的黄土小土包蜿蜒,土包上种满了茶树,饱满的茶籽挂满枝头,沉甸甸坠着秋意,风掠过茶园,卷起细碎的叶声,远处几座风力发电杆静静伫立,叶片慢悠悠转着,与脚下这条逼仄的小路相映,一眼便知来这里的人定然不多——若是游客络绎,怎会容得下两辆车相遇时无处避让。
再往前,潇水的气息便顺着风漫了过来。河岸线渐渐清晰,岸边是连片的农田,稻谷有的已染成透亮的金黄,饱满的谷穗垂着头,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有的田垄已收割干净,留下整齐的稻茬,透着丰收后的静谧。路口立着一块简易指路牌,箭头往左清晰地指着“葫芦岩红军过潇水渡口”,顺着指示再开两公里,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循着潇水的呼吸,抵达葫芦岩的渡口。(图源:红网论坛@花滩河边)
这里没有像样的停车场,只有一块水泥硬化的平地,临江立着一棵高大的枫树,枝叶舒展着探向潇水,影子浸在水里轻轻晃动。平地旁卧着一块半平方米见方的大理石碑,“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葫芦岩红军渡”的字样不算醒目,却已是这里最直接的红色印记。碑旁的木栅栏有些歪斜,几面彩旗在风里耷拉着角,周边杂草稀疏,看得出来红色纪念元素的维护颇为粗放。左侧是一级级石阶铺就的码头,青苔顺着石阶的缝隙蔓延;右侧则是一段平缓的水泥路通向江边,勉强能容两辆车并行。
乡村的黄绿蓝。(图源:红网论坛@花滩河边)
往左边的坡上走,有一座简易凉亭,亭内贴着几张陈旧模糊的图片,像是当年红军渡河的记录,可像素模糊、色彩褪色,凑近了也看不清细节,仿佛被时光遗忘在角落。站在江边望去,潇水水面开阔,对岸的岩石山壁陡峭,壁上凹着一处洞口,形似一只浅卧的葫芦,这便是“葫芦岩”得名的由来。对岸地势平坦,我望着眼前的江面,忽然想起史料里的那个深夜:1934年的潇水畔,国民党早已藏起了所有渡船,是沿岸百姓摸黑扛来自家的门板、撑着仅有的木船,甚至把床铺板都卸了来架浮桥。夜色里,人影攒动,船桨拍水的声响裹着“快些、再快些”的低声催促,从半夜到天光透亮,大部队踩着百姓凑起的“生命之桥”,顺利渡过了潇水。那该是何等热络又紧促的场面,江风里都该裹着军民同心攥在一起的劲儿。
红色渡口的商业变奏。(图源:红网论坛@花滩河边)
可眼下的风里,只有游船驶过的波纹。江的左侧画风一转,一架架游船泊在岸边,浮桥横跨水面,空中还架着索道设施,尽头连着对岸的娱乐项目。入口处立着景区的大门,明确标注着“收费入园”,与不远处那块红军渡石碑挨得极近,却像隔了一层淡淡的雾。没有详实的史料陈列,没有生动的事迹解说,只有商业化的娱乐设施占据着江边的土地,让这片承载着军民鱼水情的渡口,多了几分喧嚣的烟火气,少了些红色遗址该有的庄严肃穆。
当游船驶过红军渡江处。(图源:红网论坛@花滩河边)
微风拂过潇水,带着水汽掠过脸颊。我望着眼前的景象,拍下了那棵江边的老枫树、那块孤零零的纪念石、模糊的老照片,还有与红色印记相映的娱乐设施。这水还是当年的潇水,岩还是那座葫芦岩,当年红军与百姓同心渡河的热血故事,或许藏在石碑的纹路里,躲在凉亭的旧照片中,等着有心人为之驻足,读懂它背后的岁月与温度。
一道潇水,两岸光景。(图源:红网论坛@花滩河边)
离开时,秋阳正斜照在晒谷的平地上,金黄的稻谷泛着光。潇水静静流淌,载着过往的记忆与当下的烟火,在岁月里缓缓向前,而那些藏在渡口的故事,总会等到读懂它的人。(图文/红网论坛@花滩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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