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银杏如相待,才到秋来黄又黄。”
在温州老城区纱帽河的喧嚣深处,有一方静谧的天地——吴百亨故居。这里矗立着一株编号1-051的古银杏,历经百三十年风雨,它早已不仅仅是一棵树,而是这座庭院的魂。


若是你曾在白日里造访,定会被它那肆意张扬的生命力所震撼。白天的银杏,是披挂着金甲的武士,是温州商魂的具象化。阳光倾洒而下,13.3米的高树如一把巨伞撑开天际,金黄的扇叶在湛蓝的苍穹下层层叠叠,与故居修复后精致的飞檐翘角相互辉映,那是一种明艳的、夺目的美。此时的它,属于游人,属于镜头,属于“文旅新地标”的热闹与繁华。人们在树下惊叹它的粗壮,感受着那种正如温商般敢闯敢拼、蓬勃向上的精气神。


然而,若想真正读懂这株古树,你得等到夜幕降临。
当白日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纱帽河恢复了宁静,庭院内的灯光幽幽亮起,这株古银杏便换了一副面孔。如果说白天是“观赏”,那么夜晚便是“相守”。

夜色剥离了多余的色彩,只留下了光与影的纯粹。在精心设计的景观灯映照下,银杏叶褪去了白日里耀眼的“实金”,化作了晶莹剔透的“流光”。黑夜如同一张巨大的宣纸,古树苍劲的枝干在墙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剪影,风过处,影动无声,宛如一幅流动的泼墨山水。

此刻,站在树下,你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白天里那个雄壮的“地标”,在夜色中变回了那位慈祥的“家人”。正如史料所载,这棵树临近水井,根系深扎于地底,汲取着这方水土的灵气。夜阑人静时,仿佛能听见树叶沙沙的低语,那是它在诉说着这一百三十年来的朝云暮雨与凄露为霜。

在夜色中,历史的纵深感被无限拉长。白天的阳光让人看见了故居新修后的光鲜,而夜晚的幽光则让人触碰到岁月的肌理。看着那在夜空中泛着暖光的树冠,你不禁会遐想:当年的吴百亨先生,是否也曾在某个明月夜,于这株当时尚有“小碗口粗”的树旁沉思?那段激荡的创业史,那些家族的兴衰荣辱,都已化作尘土,唯有这株银杏,周而复始地在此守候。

“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夜晚的银杏,最抚慰人心。它像一盏点亮在老宅深处的灯塔,温暖而坚定。对于漂泊在外的温州游子而言,白天的树是风景,夜晚的树则是乡愁。它屹立在民居庭院之中,迎来送往,不言不语,却用满树金黄的暖光,在这初冬的寒夜里,为每一个归人留了一扇门。

白昼赏其“形”,夜晚读其“神”。吴百亨故居的这株古银杏,正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等待着懂它的人。不妨挑一个晴朗的夜晚,避开人群,去纱帽河68弄,赴一场跨越百年的静谧之约。


本文摄影:雪清尘(夜)、新意象(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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