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城行记之贰：生命咏叹

曼城行记之贰：生命咏叹

©作者泽众

生当不避老少，自在轮回不息

—— 题记

4月30日星期三

此时此刻，我意识到，这世间本是一个个生命来来去去而已，没有例外。人们只能坦然面对。

忆及刚刚踏入英国的那天清晨，车子没行多远，我掠见路旁一大片墓地。原来，西方人同样特意保留着大片的墓地，即便是镶嵌在周边密集的楼宇间。我绕着地球走了这么远，发现人类对于逝去生命的做法，亦并无大的改变。这一暼，倒让我从心理上，拉近了与当代英国人的距离。

后来走在大街上，迎面碰到长相各异的白人、黑人、阿拉伯人，还有东方面孔，仿佛置身于魔幻之境，总也找不到踏实的感觉。自己似乎返回去了婴孩期，每天出门总是有种莫名的生疏感，道不尽的新奇感。

望着眼前的白人，让我想到他们那些，二百多年前去过东方的祖先们，用抢劫来的财宝，在这里建造起了至今看来，依然宏伟气派的城市，留给后人不少的自信与骄傲。但不知他们有几人还在乎那段历史否？

当天下午，去市区参观曼大的一图书馆。这是一座建于1900年的哥特式建筑，内外都是石质材料。特别是内部穹顶和诸多立柱雕琢气派、恢宏而精美，处处透着浓郁的艺术气息。可见早年的英国人，花费不菲的财富，才给后人留下这些珍宝，供今人游览。书柜里收藏着许多古书，阳光穿透花玻璃落在书桌上，尚有不少人坐在那里，安静地阅览图书。

而1900年，以英国主导的八国联军，曾踏破了紫禁城。对于国人而言，那是一个无论何时想起，都充满屈辱的年份。

5月3日星期六

如今老了，有空闲替女儿照管孩子，想到女儿小时候不及照管的岁月，自然产生一连串苦涩的回忆。

骏最近睡觉不踏实，中途会突然自己爬起来哭泣，旁边有人立即安抚一下，便会接续睡了。细致周到的陪伴，是骏之福啊！

可当年年轻无知的我们，因为都要上班，又不及照看孩子，就想了个笨办法。住在大冬天寒冷的平房里，妻子自己缝了个睡袋，只露出头和两只手。上班出门前孩子还没睡醒。就直接把她装睡袋里，等下班回到家，发现孩子早尿湿了，饿了，困了，不知哭泣了多久……这样硬撑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的一天，邻居老太对我说，大白天常听见你家孩子哭泣不止，家里也没人。说孩子哭得好可怜。当时因为条件限制，也很无奈。庆幸孩子在哭声里长大了。如今我只能苦笑着对人说：实在是被迫无奈呀！我家孩子的自立，从尚未懂事那天起，就开始萌发了。

现在老了，除了感叹往日的艰难，最大的遗憾就是亏待了孩子。特别是对比别人家孩子，更感觉愧疚万分。如今我跑这么远，来帮着照管骏，替孩子分忧，略感欣慰而有成就感，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5月5日星期一

许多时候的周一，英国人也休息，说是什么银行日。看来休闲是人富裕的标标之一。

昨天是周日，天气又降温至10度上下，春天的气候还不稳定。但是，酒吧门前的桌子边，依然坐满了人。三二人一桌，每人捧着一杯啤酒，在闲聊打趣，桌与桌紧密相接，却互相视而不见。只是路过的我耳膜里，充斥着一片嘈杂声。

到了下午，消费者少了许多，在一旁临时摆摊的主，已经开始收拾桌椅了。这是我随女儿去超市购物时，所见街景。于此，困于语言不通，我只能用眼睛看，并以往日积累的经验，对见闻作出直观判断。

5月19日星期一

傍晚，推着骏遛弯。就近又去了不远处被叫作“棉花地里”的那块空地，落日余晖下，人竟然很少。安静的环境里，运河里鸭子的叫声，吸引我和骏去寻踪。河水并不清澈，但见三五对鸭子，正在水面上追逐，不时发出很响的叫声。骏听到了，高兴得连连拍手。

看完鸭子，继续向前行。落日余晖里略作停留，拍照逆光里的楼房——那是我们的租住地。

此刻，不时有遛狗者，从身边疾步行过。骏似乎对宠物比人更有兴趣，转头专注地在看着，双手兴奋地拍打童车的横板。

英人牵宠物狗上街者众多，虽然它们长相各异，却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好看，我大多不喜欢这些宠物狗。特别是每次出来闲步，都会碰见狗主人，弯腰清理粪便的情景，感觉有煞风景。

我发现在他们清理过的地方，仍留下了日久不去的痕迹，给人以难以名状的肮脏感。到处的狗屎，稍不留神会让不识美丑的童车轱辘遭殃，让我感觉不佳。

5月24日星期六

去年今日，一个我生命里特别珍重的生命诞生了，照亮了我的未来，兴奋着我的情绪，更抚平我悬着的心。孩子的孩子降生，人生进入一新程。

两个月前，我与她们母子一起在异域生活，亲情之重无以言表，只能以热切的眼神相视，内心深处的暖暖，全化作了甘愿的辛劳。恨分身乏术，乐每刻守护，享天伦之乐，这是今生从未有过的感受。

借一句老话：不用扬鞭自奋蹄。驱赶走久缠于身的惰性，骏的新生唤回了我的新生。每天五六点睡醒，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屋子，开启新日子。筹划着，行动着，辛劳着，快乐着。忍受着腰背痛，不停歇眼里的活。借他困了就睡，赶忙补个午觉，支撑起后半天的精神。下午推着骏上街，览景放风两不误。晚上十点多，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样的日子，甜蜜而幸福，值得格外珍惜。

眼看着骏，每过三几天，又长新技能，惊喜连连不断。这两天的新变化：怯怯的样子，一边摇晃晃着，一边小手紧抓，小腿用力一蹬，能自己扶持站立了。期间求助的神态，欲罢不能的尝试，一次次刷新着生存的本领。还有，他的恋母情结日增。一见妈妈就兴奋不已，自己快爬而去，嘴里还不停喊着妈妈。

不知怎地，我的恋女情绪也渐浓。

5月25日星期日

孩子们执意去外面用餐，我提议去体验一下意大利披萨。那家餐馆就在附近楼下，下午五六点钟，餐食者满座。我坐在烤炉旁边，得以仔细观察这里的新奇。披萨饼竟然跟新疆馕的烤制方式与形态相似，只是更软活些，且在正面添加了多种诸如番茄酱、肉、肠、芝士之类的食材而已。

隔过一桌，抬眼望去，烤炉边三位厨师在忙着制作，服务员一手一盘，穿梭往来于桌间，传递着刚出炉的披萨饼。一个大饼切割成小片而食，辅一杯啤酒，没有要沙拉。如此简陋的世界名吃，仍食者众多。我发现周围桌上当地人，多以手直接抓着吃，倒吃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饭食，怎谈得上美味？也是吃不饱的。这是一家小店，环境也不安静，音乐声混着嘈杂的人声，拥挤的环境和国内的小店差不多。

从店里出来，雨暂停。回家还是自己做饭，吃着可口。

5月29日星期四

刚满一岁的骏，能扶着站立了。大约接近11个月时，他学会爬行了。后来还越爬越快。至此，他可以随意自主移动身体，由此也开启了人生新纪元。

今天的这一发现，使我恍然意识到，人生另一个起点，即身体的自主移动，原来始于爬行。每天盯着在屋里有限的空间，爬来爬去。人的行动受大脑指挥，他时常趁我忙着做饭时，悄无声息地爬到我脚下，用那有力的小手，不停扯我的裤脚。我随即停下手中的活，弯腰把他抱起。

昨天我们一起，在“棉花地里”看见了那对天鹅的四个子女。那么小就自行下水了，而且随着天鹅妈妈在水中游弋，无一丁点儿怯懦。适者生存的法则，在它的发源地得到验证，令我震惊不已。由此我想到我们人类自身，却朝着相反的方向，不自知地前行而去。

5月30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