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门前驻足,遥望远山,没有拾级而上去穿那门洞。只远远地站在广场这边,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望着。这门坊,便如一帧画儿的裱框,框住了后面一整幅青郁郁的、流动的山水。山是叠叠的,一层淡似一层,直与那天边的云霭化在一处,分不清界限。满山的绿,也不是单调的一种,近处的墨绿,远处的黛青,被日光与云影调制出无数种层次,仿佛一位丹青妙手,用了毕生的功夫,才渲染出这般深邃的意境。
山门口自然是热闹的。游人的谈笑,小贩的叫卖,混成一片嗡嗡的、活泼的市声。这声音,与那山门的静,山的空濛,奇异地交织着,互不侵犯。热闹是他们的,我似乎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看客。我的眼睛掠过那些鲜亮的衣衫,只落在那石坊的后面,落在那蜿蜒的山径隐入林荫的所在。我想象着,那一条条被千万双脚磨得光润的石阶,通向的是怎样的清幽洞天,是紫霄宫的巍峨,还是金顶那刺破青霄的一抹金光?那云雾深处,想必真有白鹤掠过的清影,有松涛伴着经韵的悠扬。这山门于我,便成了一道界限,门内是出世的神仙境界,门外是扰攘的人间尘寰。
正神游天外,一阵山风忽地从门洞那边穿过,直拂到我的脸上。这风是凉的,带着草木的清气与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旧书页和香火混合的气息。这气息拂在脸上,竟有一种清水的意味,将我心头那点因向往而生的燥热,悄悄地浣洗了一遍。我忽然觉得,进与不进,似乎也不那么要紧。到此止步,或许反倒成全了另一种圆满。那满山的胜景,无穷的幽邃,都完好地封存在我的想象里,不曾被现实的琐碎所磨损。它于我,便永远是一个完整的、未曾被惊扰的梦。
于是,我转身离开,将那山,那门,那一片苍茫的翠色,都留在身后。仿佛赴一个约,虽未见到故人,却在阶前嗅到了他炉中的余香,也算是一种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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