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寒雪漫过秦陇山川,甘谷大像山公园便成了时光揉碎的素笺——崖壁上的千年石窟裹了银纱,湖畔的柳丝垂落雪絮,连惊起的白鹭都驮着一肩清寒,在水波里漾开禅意。
踏着新雪入园,脚下是“咯吱、咯吱”的脆响,清清脆脆的,成了这静谧天地间唯一的韵律。往日熟悉的步道被雪填得平了,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蜿蜒着隐入一片纯白深处。两旁的花木,无论是常青的松柏,还是早已落尽叶子的乔木,都乖乖地披上了银装,琼枝玉叶,静静地托着雪。偶尔,一枝不堪重负的矮松轻轻一颤,便有一小撮雪“噗”地坠下,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温柔的浅坑。万籁俱寂,连风也屏住了呼吸,只有那无边无息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着,像是给这熟悉的园子施了一场静谧的魔法。
沿湖行,柳丝的翠色还未褪尽,雪粒便嵌在枝丫间,风过处簌簌落进湖面——镜水里,山影、殿宇、雪枝叠成双重画境,连石阶上的残雪都在波纹里碎作星子。忽然有白鹭踏水而来,白羽沾着雪光,与自己的倒影对看,连风都慢下来——这雪裹的禅境里,千年的崖山与新生的冬意,都浸在清寒的甜里,等暮色覆了湖光,便成了枕雪而眠的梦。
裹着围巾的姑娘举着相机,蹲在矮柏旁对焦雪团下的红果,哈气在镜头前晕开白雾;银发老人牵着孙儿的手,指给孩子看崖壁上的佛龛,“这雪盖着的石头,比咱爷爷的爷爷还要老哩”;少年踩着雪堆,把雪团捏成圆滚滚的球,扔向树梢,打落的雪沫,落在少年仰起的脸上,惹得他缩着脖子笑弯了腰。石阶旁的长椅上,一对夫妻裹着同一条毛毯,看湖面的倒影随波轻晃,连沉默都浸着暖。
待走到那方开阔的广场,望见远处那尊在崖壁上静坐了千年的弥勒大佛时,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大佛的慈颜在纷飞的雪幕中,显得愈发庄严而安详。雪花静静地栖在他低垂的眼帘上,落在他宽厚的肩头,覆在他微微含笑的唇角。这公园的精灵,这冬日的信使,仿佛正以最轻柔的方式,为这古老的巨像拂去岁月的尘嚣。他不再是遥远的历史符号,而成了这雪中公园一个沉静而温暖的坐标,与这方山水、这场初雪共同融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我立于佛前,也成了一尊雪人,不忍举步,不敢高声。尘世的纷扰与俗虑,仿佛都被这漫天飞舞的白色精灵给轻轻盖住了,只剩下心头的一片澄澈与安然。这园,这佛,这雪,共同守护着这一刻完美的宁静。我想,那些平日里在此下棋、散步的乡人,若见得此景,怕也会生出与我一般无二的惊叹与眷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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