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过了陇西,窗外的景致便像换了天地。先前那些润润的、含着水汽的绿意,渐渐被一种干爽爽的、坦荡荡的土黄替代了。这黄不是一味的,深的如老陶窑里刚取出的坯子,浅的似晒了一秋的麦秸垛,中间还夹杂着些赭石的、铁灰的调子,像是哪位大手笔的画家,把调色盘上所有的暖色都泼在了这连绵的塬上。天倒是极高,极蓝,蓝得有些发脆,仿佛轻轻一敲,就能落下冰片似的声响来。空气里浮动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是阳光烘透了干土,又糅合了远处野蒿草气的、厚墩墩的芬芳,吸一口到肺里,五脏六腑都跟着敞亮、结实起来。

我便是冲着这份“结实”来的。人说定西有三宝:土豆、洋芋、马铃薯。话里带着西北人特有的、憨直的诙谐,说的却是同一个金贵的“土疙瘩”。更有一句民谚,在这沟壑纵横的旱塬上传得响亮:“洋芋开花赛牡丹”。我总疑心,那米粒般不起眼的淡紫小花,如何能与国色天香的牡丹相比?这疑问,牵引着我,非要到这被称作“苦瘠甲于天下”的深处,看个究竟。

定西的城,是顺着山势趴着的,屋舍高高低低,多是朴素的平顶,墙壁厚实,窗洞开得小,像是怕走了屋里那点来之不易的暖和气。街面上的人,步子是稳的,不慌不忙,脸上大多带着被风沙与日光长久抚摩过的红褐色,话不多,眼神却是定的,看人看物,都透着一种经年累月与天地打交道磨出来的专注与实在。

客栈的主人姓陈,是个五十出头的汉子,大家叫他老陈。面孔方正,皱纹的走向也横平竖直,如同这塬上雨水在黄土面冲刷出的沟渠。知道我是专为看洋芋花来的,他嘴角咧开,露出被旱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笑道:“花是好看的。可花底下的事,更有看头。你先歇歇脚,赶明儿,我引你去川里转转。”
第二日清晨,天刚麻糊亮,老陈便来叩门。我们出了城,沿着一条被车辙压得磁实的土路往川里走。晨雾还未散尽,丝丝缕缕地缠在半山腰,给那些刀削斧劈般的黄土断面,添了几分柔和的梦意。四野极静,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悠长的驴叫,反而衬得这天地更加空阔、沉寂。
“我们这地方,”老陈开了腔,声音在清冽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老天爷吝啬,给的雨水少。可地呢,是个实心眼,你给它一分好,它总惦记着还你十分。洋芋这东西,就最懂这地的脾气。”
正说着,转过一个山弯,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极大的缓坡,一层一层的梯田,从我们的脚下,一直铺排到对面山梁的跟前。田里满是洋芋的秧子,叶子是墨绿墨绿的,肥厚油亮,一片挨着一片,密密匝匝,在晨光里泛着一层润泽的光,仿佛把整个旱塬上蓄积的、珍贵的湿气,都凝在了这一片蓬勃的绿意里。而在这无边的绿毯之上,这里那里,正浮起一片片朦胧的、淡淡的紫白色的烟霞——那便是洋芋花了。

我们走近田边。老陈蹲下身,用他那粗大的、指节如同老树根瘤的手,极轻地拨开一丛叶子:“你瞧。”
我俯下身。那花实在小巧,一簇簇聚生在叶柄的根部,伞房似的。花瓣五片,多是浅浅的紫,越到边缘颜色越淡,近乎月白了,薄得透明,能看见里面丝丝纤细的脉络。花心是几枚嫩黄的蕊,怯生生的。单看这一簇,的确朴素得有些寒碜,与“雍容华贵”四个字是沾不上边的。

“站起身来,往远了看。”老陈说。
我依言退后几步,再放眼望去。这一望,心便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方才那些星星点点、微不足道的小花,此刻竟连成了片,汇成了海。那一片氤氲的、雾气般的紫白,静静地浮在沉郁的墨绿之上,又稳稳地托在苍茫的土黄之中。没有逼人的艳丽,没有袭人的香气,它只是那样安安静静地、铺天盖地地开着,以一种柔韧到近乎倔强的姿态,宣告着生命在这片看似严酷的土地上,所能达到的、最浩大也最谦卑的丰盛。远处的山塬,沉默、坚硬,是永恒的底色;而眼前的花海,温柔、鲜活,是瞬间也是永恒的绽放。我忽然觉得,那“赛牡丹”的“赛”字,赛的不是形貌,不是姿容,而是这份在绝境中捧出全部美好的、生命的本心。牡丹的华美,是属于园林与诗画的;而这洋芋花的绚烂,是属于大地的,是生民与土地之间,一场无声而隆重的誓约。

“没有这花,就没有地底下结的果。”老陈直起身,拍拍手上的土,“我们庄户人看花,看的不是热闹,是盼头。这碎碎的花开了,心就落到肚子里了,知道秋后有一窝一窝的‘金蛋蛋’等着呢。”
正说着,田埂那头走来几个人,都扛着铁锹,提着水桶。老陈扬声打了个招呼,对我道:“是前头阳坡村的,给他们村集体那片‘种子田’浇水。走,过去看看。”
那为首的是一位老者,看上去怕有七十了,精瘦,腰板却挺得笔直,头上缠着已然泛白的羊肚子手巾。他叫刘三爷,是村里侍弄洋芋的老把式。听老陈介绍我,老人伸出树皮般粗糙的手和我握了握,手心里全是硬茧,却温暖有力。
“城里来的先生,看我们这土疙瘩开花?”刘三爷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两道深深的缝,“这东西,命贱,心气可不低。你就得懂它,它才肯给你下力气长。”
他引我们看他们的“种子田”。这里的秧苗似乎格外茁壮,叶片乌黑发亮。老人指着田埂边挖开的一小溜土沟,里面湿润润的:“你看这‘偷浇水’的法子。咱们这儿水金贵,大水漫灌使不得。就在苗子边上,开这么浅沟,细水慢慢渗,都喂到根上,一点不糟蹋。”他又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这土,看着干,底下有墒情。春里深耕,把底下的湿土翻上来;这会儿浅锄,把上面的干土松了,断了毛细管,下面的水汽就上不来,保住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听着土,管用。”
他说话不紧不慢,每个字都像脚下的黄土一样实在。那神情,不像是在谈论庄稼,倒像在谈论一位脾性相投的老友,言语间充满了理解与默契。我忽然想起老舍先生笔下那些北平的平民,拉车的、唱戏的、开茶馆的,各有各的艰辛,却也各有各的执着与章法,活得认真,活得有劲头。眼前这旱塬上的农人,何尝不是如此?他们的舞台是这无垠的黄土,他们的剧目是与天时地利的周旋,他们的“玩意儿”,就是这土里刨食、让生命代代延续的大学问。
这时,一个后生骑着一辆漆皮斑驳的旧摩托车,“突突”地沿着田埂过来,车后架两边挂着两个大竹筐,里面是些瓶瓶罐罐。刘三爷道:“我孙子,在乡上的农技站。”后生停下车,有些腼腆地跟我们点头。他叫刘满园,名字里就透着庄稼人最本分的愿望。他竹筐里装的是配好的营养液,用新型的喷雾器,给一片长势稍弱的秧苗做“叶面追肥”。
“光靠老经验也不成,”满园一边调试着喷头,一边说,“这几年,县里推广脱毒种薯,产量能增三成;还有覆膜保墒、测土配方施肥……都是科学。我爷他们那套是根基,这些新法子是好帮手,结合起来,这洋芋才长得更美气。”

老经验与新科学,在这片古老的梯田上,自然而然地交融着。我看到了一种传承,不是固步自封的守旧,也不是割裂根基的冒进,而是一种基于对土地深沉理解之上的、审慎的改良与接纳。这或许便是定西人,乃至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人们,最可贵的品质之一:信念如山,不随风摇摆;却又诚实如土,肯接纳一切有益的滋养。这何尝不是一种更深层的“生态观”?它不仅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也是传统与现代的和谐,是经验与理性的和谐。这种和谐,带来了生产力的实实在在的发展。刘三爷告诉我,他们村的洋芋亩产,这些年稳步提升,好的年景能到四五千斤,靠着这“土疙瘩”,不少人家盖起了新房,供出了大学生。
临近晌午,刘三爷邀我们去村里坐坐。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窑洞与平房错落,都被几棵高大的、耐旱的白杨树荫蔽着。村道是新硬化的水泥路,干净平整。刘三爷说,这是前两年“村村通”工程给修的,以前可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路旁立着太阳能路灯,墙上刷着些宣传画,有讲种植技术的,也有倡导孝亲敬老、移风易俗的。村子中央有个小广场,安装着健身器材,几个孩子正在那里嬉戏。这些细节,静悄悄地诉说着“建设”二字在这里留下的痕迹——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社会的,如同春雨润物,细微却有力。

刘三爷家的院子扫得溜光,墙角整整齐齐码着烧炕用的玉米芯和晒干的洋芋蔓。最显眼的是屋顶上那块深蓝色的太阳能板,在阳光下泛着光。窑洞里凉爽,炕桌上,三爷的老伴——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已经摆上了午饭。
这一摆,便摆出了一个“洋芋的世界”。我这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食材丰富多彩、美仑美奂”。中间是一大盘金灿灿的“洋芋糅糅”,是将洋芋磨成糊,滤去部分淀粉,蒸熟后切条,拌了葱花油盐,软糯中带着劲道,色泽诱人,是顶实在的饭食。旁边一碗“洋芋丸子”,圆润可爱,炸得外皮微酥,呈焦黄色,内里香软雪白。一碟清炒的“洋芋丝”,切得极细,如银针一般,配着青红椒丝,红白绿相间,酸辣脆生,爽口极了。还有一盆“洋芋搅团”,煮得烂熟的洋芋,在石臼里被木槌反复捶打成极具黏性的一团,浇上油泼辣子、蒜泥、香醋调成的红亮汁子,用筷子挑起,颤巍巍,亮晶晶,形态别致。此外,还有一碟凉拌的“洋芋片”,薄如蝉翼,浸在酸辣的汁水里;一小碗“洋芋泥”,细腻洁白,点缀着几粒碧绿的葱花;甚至还有几个烤得焦香、裂开了口的“烧洋芋”,直接摆在柳条筐里,带着最原始的炭火气息。

“快吃,快吃,都是家常东西,不成敬意。”刘三爷热情地招呼着。老婆婆在一旁腼腆地笑:“听说有客来,也没啥好准备的,就这点洋芋,能翻出几个花样。”
我每样都尝了些,心中满是惊叹与感动。这哪里是“没啥好准备的”?这分明是倾其所有、待客以诚的厚道,更是将一种食材的潜能发挥到极致的智慧。洋芋在这里,早已超越了充饥的范畴,它被这方水土上的人们,用双手和巧思,点化成了千般滋味,万种风情。它可繁可简,能屈能伸。寻常日子里,一个烤洋芋、一碗洋芋面,便是温饱;逢年过节、招待贵客,它又能化身席面上的主角,通过炒、蒸、煮、煎、烧、烤等多种手法,变幻出“丁、片、丝、条、块、球、末”等各种形状,演绎出质朴的丰盛与真挚的喜庆,这恰恰体现了美食的“色、形、香、味、触、效”。那金黄的糅糅、雪白的丸子、红亮的搅团汁,是“色”与“形”;那扑鼻的焦香、蒜香、酸辣香,是“香”;那软糯、酥脆、爽滑的不同口感,是“味”与“触”;而那饱腹、滋养的踏实感,便是最根本的“效”。这盛宴背后,是“质朴厚实之雅趣”——不尚浮华,以本真为美;是“吉庆福愿之雅趣”——以丰盛的物产表达对美好生活的祝愿;若细细品味,那洋芋丸子圆圆满满,洋芋丝细水长流,又何尝没有一丝“诗情画意”与“诙谐幽默”的雅趣呢?这便是一种独特的、根植于生活的饮食文化了,它的内核,不是珍稀与奢华,而是因地制宜的创造、物尽其用的智慧,以及对生活本身深沉的热爱与敬重。它显示了人民群众在最基本的物质条件上,对美味、对美好、对美丽的不懈追求与审美情趣。

席间,刘三爷抿了一口自家酿的藜麦酒,话多了起来。“咱们定西的洋芋,如今可不止在锅里打转喽。你看到的‘种子田’,那是培育优质种薯的,卖到宁夏、内蒙古,甚至更远的地方,帮别人也种出好洋芋。咱们的鲜洋芋,个大、形匀、口感沙,皮色光堂,用保温车皮,能运到广州、上海的大超市,城里人稀罕这个‘黄土味’。还有加工厂,把洋芋做成淀粉、粉条、全粉……听说那全粉,到了外国,是做成薯条、薯片的好原料哩。咱们这‘土疙瘩’,也算出了国门,见了世面。”
他的语气里,有自豪,却依旧是平实的,如同诉说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一方水土产一方物。我们这黄土旱塬,就产这最好的洋芋。它养活了咱祖祖辈辈,如今,也能靠着它,把日子往更亮堂里过。镇上盖了新学校,娃娃们上学敞亮;村里通了水泥路,苹果、药材也好往外运了;家家屋顶上有了这太阳能的板板,晚上亮堂,还能看电视……这些,说句实在话,底下都有这‘土疙瘩’的一份功劳。它给了咱们最根本的吃食,有了这个‘底’,人才有心思、有力气去折腾别的,读书、修路、办厂子……这精神文明建设、社会建设,不都是这么一点点垒起来的么?咱这黄土高原,生态脆弱,更得讲究个‘建设’。你看那山梁上渐渐多起来的树,那是退耕还林;地里用的配方肥,少污染;这洋芋轮着种,地也有劲。这叫啥?这叫生态文明建设,是为了子孙后代还能在这片土地上好好活。”
刘三爷没念过多少书,可他这一番朴实无华的话,却将“五个建设”、“五个文明”如何在这片黄土地上生根、发芽、结果,讲得生动而透彻。这一切的提升,都离不开洋芋所提供的“最基本的物质条件”。它促进了人们的身体健康,给了人们发展生产、改善生活的底气和资本,最终指向的,是那份实实在在的“人民幸福生活”。这便是一个完整的、生动的循环,是中华民族“一方水土产一方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态智慧在当代最鲜活的实践。
饭后,刘三爷领着我去看村里的“洋芋窖”。那是在黄土崖下挖出的洞窟,进去,一股混合着泥土与淀粉的、清凉的甜香扑面而来。窖里宽阔,借着洞口的光,可以看到一堆堆洋芋,像小山似的,分门别类地码放着,在幽暗里闪着湿润而饱满的光泽。几个妇人正坐在小马扎上,就着窖口的光亮,熟练地挑选、分级。她们的手飞快地动着,将洋芋按大小、成色分拣到不同的筐里,一边手里忙活,一边拉着家常,笑语声在窖里回荡,给这储存艰辛与希望的所在,添上了几分温煦的人间烟火气。

“这窖,冬暖夏凉,洋芋存在里头,能放到第二年新洋芋下来,不坏,不蔫。”刘三爷抚摸着那光滑的、带着细细沙土的表皮,像是在抚摸熟睡婴儿的脸颊,“这是咱的粮囤子,也是咱的底气。有了它,心里不慌。旧社会,这就是命根子;现如今,这就是咱发展的本钱。你看那些加工厂要原料,咱这窖里就能稳定地供;客商来收购,咱也能拿出好货。政治课本上说的‘物质基础’,我看,这满窖的洋芋就是。”
从窖里出来,日头已经偏西。金色的阳光斜射在层层叠叠的梯田上,给那墨绿的洋芋叶子和淡紫的花海,都镶上了一道毛茸茸的金边。远处,有收工的人影,扛着农具,沿着蜿蜒的田埂,慢悠悠地往村庄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影,在这宏大的、静谧的背景下,显得那样渺小,却又那样沉稳,仿佛他们本身就是这黄土塬上生长出的一株株植物,根系深扎,姿态从容。

回到客栈,老陈的婆姨已备好晚饭。主食是“洋芋拨疙瘩”,将洋芋擦成茸,和上少许面粉,不用水,就靠洋芋自己的汁子揉成团,再拨到锅里煮成面鱼似的疙瘩,汤清味鲜,疙瘩绵软中带着沙沙的口感,是道地的家常滋味。吃着这简单却温暖的食物,我白日里的所见所闻,在心中翻涌、沉淀。
我忽然觉得,我找到了那“赛牡丹”更深一层的真意,也看到了定西人乃至这片黄土地伟大的缘由。
牡丹之美,在于其个体的、顷刻的、毫无保留的绚烂,是生命力的盛大喷薄,令人惊叹,令人沉醉。而洋芋花之美,在于其集体的、沉默的、绵长的坚持。每一朵都微不足道,但亿万朵汇聚,便能染透山塬;它不为自己绽放,它的使命在于那花朵凋谢后,深埋土中、默默膨大的块茎。那才是它全部心血的凝结,是留给世界最实在的馈赠——它促进健康,推动生产,支撑幸福,滋养文明。
这多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他们没有豪言壮语,面容被风霜雕刻得粗糙,生活被干旱磨砺得简朴。但他们如洋芋般,信念坚定——信脚下土地终不负人;诚实无伪——对劳作、对收获、对人都讲求个实在;勤奋不懈——与天争时,与地争利,永不怠惰;意志坚强——面对任何艰难都不肯弯下脊梁。他们依托着这方看似贫瘠的水土,却创立了最富生存智慧的生态观:不是索取无度,而是珍惜每一滴雨水,每一寸墒情;不是怨天尤人,而是顺应天时,精耕细作。他们在这“苦瘠”之中,开垦出了物质的基础,建立了和谐的社会秩序,孕育了质朴而坚韧、丰富而有趣的文化,用心守护着家园的生态,最终,在这黄土地上,实现了物质、政治、精神、社会、生态文明的全面提升,开出了属于他们的、虽然平淡却足以震撼人心的“文明之花”。

夜色渐深,我站在客栈的小院里。远处村庄的灯火,星星点点,温暖而安宁。洋芋田沉入了巨大的、温柔的黑暗里,但那一片紫白色花海的景象,那窖里金山般的堆积,那饭桌上千变万化的滋味,那人们脸上朴实而坚定的神情,却无比鲜明地烙印在我的心底。
洋芋开花,或许永远登不了大雅之堂,入不了名花的谱系。但在定西,在这广袤而深厚的黄土地上,它确确实实,“赛”过了牡丹。它赛的,是那与土地生死相依的深情,是那在有限中创造无限的伟力,是那将最基础的“物质条件”转化为最丰富“文明成果”的智慧,是那中华民族千万年来,无论置于何地,都能扎根、生长、开花、结果,并让这果实惠及四方、滋养身心的,不朽的魂魄。
这片黄土地,是厚重的,它承载了太多的艰辛、智慧与守望;这片黄土地,更是伟大的,它在艰辛、智慧与守望中,孕育出了洋芋这般卑微而高贵的作物,和如洋芋一般质朴而坚韧、勤奋而诚实、信念坚定而心胸开阔的人民。他们与他们的洋芋,共同谱写了一曲关于生存、关于发展、关于文明、关于幸福的深沉壮歌。
这,便是最值得留恋、热爱与珍惜的所在了。
来源:当归定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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