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河南,读懂中国”。河南卫视图文新媒体暑期特别推出“#豫见名人・共游中原 ”专题策划,带你穿梭古今,探寻名人在河南留下的珍贵记忆。今天,让我们一同走进千年前“顶流”文人苏轼的世界,开启一场穿越时空的文化之旅!准备好,精彩即将启程!
黄州的“东坡”,惠州的荔枝,杭州的苏堤,儋州的笠屐…… 提起以豁达胸襟闻名的宋代文豪苏轼,我们想到的往往是这些闪耀着传奇与诗意的词组。他一生的足迹散落大江南北,几乎每一处都成了后世津津乐道文化地标。
然而,这位一生漂泊、看尽人生炎凉的“顶流”文豪走到生命终点,他最终长眠的地方,却出乎很多人意料——一个你可能从未听说过的中原小城:河南郏县。没有浩渺烟波,没有荔香四溢。
为什么不是魂归故里四川眉山,不是安息在他深爱的诗意江南,不是安享晚年并逝世的江苏常州,而偏偏是这座名不见经传的郏县小城,成了苏东坡永恒的“朋友圈定位”?
这背后,藏着关于一句“葬我嵩山下”的临终嘱托,为后人所津津乐道的手足至情,掩埋于当年波涛汹涌的政治惊涛,综合自苏轼家族对于中原地域的文化肯定。今天,我们就来破译这“北纬34°的东坡密码”,探索苏轼与河南之间跨越千年的精神契约。
苏辙总策划:
“甲方”苏轼的“身后事”执行手册
苏轼苏辙的兄弟情深是千古以来流传的佳话,弟弟苏辙无疑是墓地决定的关键人物。北宋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五月,苏轼写给弟弟苏辙的信中提及,“葬地,弟请一面果决……千万莫循俗也”,给了弟弟苏辙最终决定权。
在他的《东坡先生墓志铭》中有“公始病,以书属辙曰: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丧来自东,病不克迎。卜葬嵩阳,既有治命。”这是哥哥留下来的最直接的指令——葬在嵩山,而后苏辙就开始执行。
苏辙《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中提到:“先垄在西,老泉之山。归骨其旁,自昔有言。势不克従,夫岂不怀。”说明先前兄弟二人已经约定好归葬眉州故里,长眠父母身旁,只是形势不允许,至于为何,在文章中没有明说。
经费告急:千里归蜀?钱包说NO!
苏轼去世时,家里并不宽裕。将灵柩千里迢迢运回眉山老家,耗费巨大,且路途遥远艰险。郏县地处中原腹地,交通相对便利(位于汴洛古道上),更何况此时苏辙正居于颍昌,方便操办,且可时时探望。
中原故乡:小峨眉山的“平替”哲学
苏辙选择郏县小峨眉山,核心原因是其“类蜀之峨眉”。郏县埋骨之地也叫峨眉山,苏辙《再祭亡兄端明文》:“地虽郏鄏,山曰峨嵋”,为示区分,俗称“小峨眉”。
宋哲宗绍圣元年(1094年)闰四月,苏轼由定州(今河北保定)知州被贬为英州(今广东英德)知州,南下途中,顺路探望时任汝州(今河南平顶山)知州的弟弟苏辙,并游览了郏县的山水。
此地属于嵩山余脉(嵩阳之地),北有道教圣地中顶莲花山,“峰峦绵亘,宛如列眉”,南有汝阳江(今北汝河)绕城而过,风景如画。苏轼赞叹此地之美,酷似其家乡的峨眉山。
既然回不了四川峨眉山,“小峨眉”作为灵魂栖居地也未尝不可。这种地貌上的相似性,对漂泊一生的苏轼是极大的心理安慰。正如他在名句“此心安处是吾乡”(《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中所言,心安即是归宿。
兄弟暗号:组团养老的终极心愿
苏轼晚年北归后,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与弟弟比邻而居,兄弟二人组团养老:“遂渡岭过赣……或归颍昌(许昌),老兄弟相守过此生矣。”因而河南,承载着他人生暮年最深的亲情寄托,期望能够和亲人团聚。但是苏轼怕给弟弟带来经济负担,也因为颍昌临近汴京,当时向太后去世,怕朝中政治因素波及,遂前往常州养老。苏辙晚年定居颍昌(今河南许昌),距离郏县极近。
苏轼下葬后,苏辙在祭文中写道:“虽非故乡,亲族不遐,勿畏勿惊”(《再祭亡嫂王氏文》)——这里虽然不是家乡,但亲人们离你不远,别怕啊。这也是苏辙为哥哥做的最妥帖的决定。
避险指南:政治惊涛中的保守选址
北宋末年,党争激烈(尤其是徽宗朝蔡京当权,立“元祐党人碑”),苏轼虽逝,但仍是敏感人物。将兄长安葬在远离政治中心汴京、又非其敏感贬谪地(如黄、惠、儋),相对安全低调的郏县(当时属汝州),是苏辙保护兄长身后名和家族安全的审慎选择。
郏县靠近许昌,苏辙晚年定居许昌,便于守护。不易成为政治迫害的靶子,有利于保护苏轼的遗骸和身后安宁,也便于苏氏后人(特别是苏辙及其子孙)祭扫守护。
有记载,臣子死后葬于京畿,即在都城方圆500里以内,被视为对朝廷和君王忠诚的象征。而郏县距离北宋都城开封仅约200里,正处于京畿范围,因而这是一种体现臣子效忠的方式。清代河南巡抚毕沅曾经慕名拜谒苏坟,写下《祭苏文忠公文》,对此有“表恋阙之微诚”说。
更何况此时向太后离世,宋徽宗欲重推变法,眼看新党得势,元佑旧党势必遭受打压,苏家的命运再度陷入未知。若在这个关口携灵柩回川,不仅要面临经济上的困难,政治上的风险也可能牵连到家乡的亲人。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苏辙只能仰天长叹:“势从,夫岂不怀”。
风水盲盒:李廌一卦定下的千年吉壤
苏轼埋葬之处是占卜得来的吉地,是由李廌勘定的。《宋史·李廌传》记载:
轼亡,廌哭之恸,曰:“吾愧不能死知己,至于事师之勤,渠敢以生死为间!”即走许、汝间,相地卜兆授其子。
苏轼一生漂泊,其豁达的“此心安处是吾乡”在此得到了最深刻的体现——最终的安息地,是兄弟情深的依托,是“类蜀”山川的心灵慰藉,是远离政治风暴的宁静港湾。心安,即是故乡。
并非过客:
苏轼在河南的足迹与际遇
苏轼并非只在河南路过,他的一生虽未长久在中原栖居,在大江南北任官,但是仍与中原这片文化厚土息息相关,作为深受儒家文化浸润的士大夫,中原(河洛)是华夏文明的核心腹地,作为当时的政治文化中心,对苏轼有天然的吸引力。他虽热爱江南山水,但对中原的历史厚重与文化正统性高度认同。
洛阳
从他和苏辙跟随父亲苏洵来到开封应试时就已经种下,这里是他们初露锋芒的地方,也是一生仕途的起点。
嘉祐二年(1057年),年仅20岁的苏轼与苏辙一举登科、名震京师,受到了文坛领袖欧阳修赏识,身为三苏的伯乐,欧阳修逝后葬于新郑,值得一提的是,苏轼好友张方平的墓在河南商丘,这些都有可能是苏轼对于中原土地眷恋的原因。
前往开封应考的途中亦有轶事,相传三苏途经洛阳,正值春日,苏轼睹物思人,写了《一斛珠·洛城春晚》来表达对妻子王弗的思念之情,就是后来早逝,苏轼悲痛为她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妻子王氏:
洛城春晚,垂杨乱掩红楼半。小池轻浪纹如篆,烛下花前,曾醉离歌宴。自惜风流云雨散,关山有限情无限。待君重见寻芳伴,为说相思,目断西楼燕。
虽科举得意,但从家乡传来噩耗,母亲程氏去世。两兄弟服孝后至京师,苏轼授河南福昌县(今属河南洛阳)主簿,苏辙渑池县主簿,但俱未赴任,“河南福昌县主簿”也就成了苏轼仕途的起点。后又参加制科考试,中第三列第三等。任大理评事,凤翔府签判(今陕西宝鸡)。
苏轼的父亲苏洵很喜欢在洛阳居住,考虑到四川老家蜀道艰难,往来京城不便,曾经有考虑举家搬迁到京城附近,并有诗句:“经行天下爱嵩岳,遂欲买地居妻孥”。苏轼也在《别子由三首兼别迟》中写道:“先君昔爱洛城居,我今亦过嵩山麓”证明了父亲对于洛阳的偏爱,也是对于嵩山喜爱的证明。
渑池
渑池在今河南省三门峡市。嘉祐六年(1061年),苏轼赴任陕西凤翔府时路过渑池(今属河南),写下了名篇《和子由渑池怀旧》(节选):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短短两句话写出了人生的变化无常,传达了自身的人生体验。他用“雪泥鸿爪”比喻往事的印痕,其新奇的想象发人深思,也奠定了苏轼那豁达乐观又不断追问、行走的人生历程。而“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也成了后世不少人自我勉励的经典诗句。
汝州
汝州在今河南省平顶山市。由于弟弟苏辙的任官原因,苏轼曾多次来到或途径汝州与弟弟相会,除此之外,他还曾在此任官。
神宗元丰七年(1084),因“乌台诗案”而谪居黄州达五年之久的苏轼,接到了汝州(今河南临汝)安置的命令。邻里友人纷纷相送,苏轼作著名的《满庭芳》与父老乡亲告别。虽然此次任官地点举例京城更近了一些,但是无论是官职还是待遇都不容乐观。
元丰七年四月一日,余将去黄移汝,留别雪堂邻里二三君子,会李仲览自江东来别,遂书以遗之。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万里家在岷峨。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坐见黄州再闰,儿童尽楚语吴歌。山中友,鸡豚社酒,相劝老东坡。
云何,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渔蓑。
当此再一次迁徙之际,政治牢骚与思乡之情使他思绪万千,心潮难平。不过苏轼毕竟是豪放旷达之士,他不会在牢骚与哀愁中沉沦下去而是很快平衡好心绪,以亲切平和的语调与父老乡亲告别,以亲密的友情来驱散迁客的苦情,以久惯世路的旷达之怀来取代人生失意的哀愁。
南宋周辉《清波杂志》论曰:“居士词岂无去国怀乡之感,殊觉哀而不伤。”此评正适合于阐释这首词的情感特征。
开封
苏轼的名篇《惠崇春江晚景》是于神宗元丰八年(1085年)在汴京(今河南开封)为惠崇所绘的《春江晚景》两幅所写的题画诗。
第一首诗题“鸭戏图”,再现了原画中的江南仲春景色,又融入诗人合理的想象,与原画相得益彰,这一首也最为著名。第二首诗题“飞雁图”,对大雁北飞融入人的感情,侧面表现了江南春美。《惠崇春江晚景·其一》: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苏轼以其细致、敏锐的感受,捕捉住季节转换时的景物特征,抒发对早春的喜悦和礼赞之情。全诗春意浓郁、生机蓬勃,给人以清新,舒畅之感。
诗人苏轼提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东坡题跋》卷五《书摩诘蓝田烟雨图》),在他的这首题画诗《惠崇春江晚景》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郑州
苏轼在郑州留下的话别诗居多,其对象往往是手足情深的弟弟苏辙,创下了多个“第一”:二苏的第一次分别;第一次展示对床夜语约定;苏轼仕途的第一站;《东坡集》开篇第一首。
其中《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是苏轼写给弟弟苏辙最早的传世之作,也是兄弟二人第一次正式分别。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
归人犹自念庭闱,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垄隔,但见乌帽出复没。
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童仆怪我苦凄恻。
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
此诗写于二人守孝完的正式上任第一站,苏轼辞别父亲苏洵,从京城出发,前往凤翔。苏辙虽然也获授官职,但因父亲苏洵在京城编修《礼书》,加上哥哥苏轼赴陕外任,所以就留在汴京侍奉老父。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二苏兄弟几乎从未分别过,用苏辙的话来说就是“幼从子瞻读书,未尝一日相舍”(《逍遥堂会宿二首·小序》)。如今苏轼决定到陕西凤翔做官,兄弟二人无疑正式要开始面对聚少别多。
此诗先写临别时心境,次写对对方身影的顾望关念,再写情怀凄苦、岁月易逝,末写对往事的回想和对未来的期盼。全诗情深意切,曲折顿宕,充分抒发了兄弟俩依依难分的衷情。
此诗因为题目长,常被省略为《郑州别后马上寄子由》或《与子由别郑门马上赋》,往往作为《东坡集》的第一首见世。
除了上述地点外,有人考证,苏轼的足迹遍布河南十四地市二十四县,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传闻轶事:
曾经与弟弟苏辙相会于濮阳,曾为濮阳好朋友作诗,戏称“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谁似濮阳公子贤,饮酒食肉自得仙”(《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节选),也是后世“河东狮吼”词语的起源;
曾经多次前往许昌当时的“许州西湖”,留下了许多诗作;
曾经浉水论水品茗是信阳茶史上的—段佳话,对信阳茶有“淮南茶,信阳第一”“品不在浙闽之下”的称赞;
曾在济源作诗、留下手书版《赤壁赋》,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从洛阳春闱的折桂少年,到渑池雪泥的哲思鸿爪;自郑州西门的马上别诗,至汝州山水的宦海浮沉——中原从未只是苏轼的驿站。最终长眠郏县峨眉,何尝不是文魂对文明原乡的叩首归根?
历史演变:
从权宜之计到“三苏坟”的圣地化
苏轼于公元1102年从常州移葬郏县十年后的公元1112年,74岁的苏辙卒于颍昌(今许昌),苏轼兄弟一生患难与共,手足情深,苏辙与夫人史氏相约,死后愿与兄长同葬一处,以遂“夜雨对床”之志。其子遵父遗愿,将苏辙葬于苏轼墓的旁边,时称“二苏坟”。
元至正十年(1350年)冬,郏县知县杨允到苏轼、苏辙墓地拜谒,见只有“二苏”葬于此,考虑到唐宋八大家中“三苏”名声在外,但苏洵已经葬于四川眉山故乡,因而倡议在此为苏洵修建了衣冠冢,形成了今日的“三苏坟”。这标志着此地从苏轼、苏辙兄弟的安葬地,升华为代表整个“三苏”文化家族的精神象征之地。
近年来,“三苏坟”被渐扩大,成为占地几百亩的“三苏园”、郏县文旅的一张金名片。历代文人墨客、官员百姓前来拜谒,题咏不断,建筑(祠、坊、碑林等)逐渐完善。它从最初的权宜、情感选择之地,演变为中原大地上一个重要的文化地标和精神朝圣之所,体现了后世对三苏文化成就与人格魅力的尊崇。
苏轼葬在郏县,看似偶然和无奈,却因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感人的情感内核,最终超越了地域限制,成为一处承载着伟大文魂、凝聚着兄弟情义、象征着文化传承的精神圣地,这告诉我们真正的归宿,不在于地理上的距离,而在于情感的维系、精神的共鸣和文化的认同。
结语
一代文章三父子,千秋俎豆两峨眉,道出了后人对三苏千秋不减的崇敬。而这片中原的土地,因接纳了一位伟大的灵魂及其家族的象征,而拥有了永恒的文化光芒。苏轼的肉身长眠于此,其精神早已跨越时空,融入中华文化的血脉之中。
苏轼面临人生起落的豁达与“顶级清醒”
千年之后仍熠熠闪光
给你印象最深的一句诗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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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观点参考自:
[1]搜狐网《青山一发是中原 ——苏轼行走河南的足迹 》
[2]大河网《苏轼郑州话别诗的多个第一》
[3]河南省文旅厅《苏轼魂归处,为何在河南这座小城?》
[4]郏县融媒《苏轼葬郏探因之一 ——“练汝说”“形胜说”的得与失》
[5]科普中国《重大发现!苏轼家族墓地确认……但,里面怎么没有苏轼?》
图片来源于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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